所谓的纵情欢愉,不外如是。
“陛下……”
欢愉的余韵还没有完全消散,景骊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摩挲着身边人的手掌,回味着刚才的味道,突然听到卫衍开口说话。
“怎么?”男人满足以后,都会比较好说话,景骊就算身为帝王,也不能免俗,所以他回这话的语气甚是平和。
“臣明日起有几日不用轮值……”皇帝平和的语气让卫衍多了几分勇气,期期艾艾开了口,却依然说一半留一半,不敢说清楚。
“轮值不轮值这种小事,何须向朕禀报。”景骊明知道他在求什么,偏偏要装傻。
“陛下……”卫衍硬撑着疲惫的身体,跪坐在他身旁,语气中满是哀求之意。
景骊继续摩挲着他的手掌,不答话。常年握剑,卫衍的虎口掌心和指尖都起了厚厚的老茧,摸起来没有芊芊玉手的柔润光滑,不过掌心很暖和。
“陛下?”卫衍见他不说话,很快急了,再次开口哀求。
从那夜开始到现在有二十多日了吧,想家了?还是纯粹想躲开他?
景骊的目光落在卫衍柔软的发丝上,想到刚才的数度缠绵,心中一软,终于点头首肯:“明日巳时出宫,酉时回宫。”
卫衍讷讷着还想说点什么,被皇帝瞪了一眼,终于乖乖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话。
翌日卫衍出宫,景骊则在议事结束后去给太后请安。
景太后王氏曾是这个皇朝最有权力的女性,而在景骊年初亲政后,她依然是皇朝最高贵的女性,也是这后宫最高贵的女性。
帝王家母慈子孝的亲情叙完,这两位曾经的皇朝最高权力者,与如今的皇朝最高权力者,能够谈论的只有政事。
“‘逆王案’审得如何了,陛下?”
昭宁元年十月初八,帝至上苑猎场行猎,遇袭失踪,至三日方寻回。后亲至上苑,查明乃幽王所为,当场诛杀宗室廷臣涉案者数百人,并严令大理寺追查,此案牵连者数万人,在稍后的十余年尚有余波,此为“逆王案”。
这样的谋逆大案,太后关心也是理所当然。
“大理寺已经上了条陈,就等朕朱批了。”
“去幽州宣旨监刑的人选,陛下决定了吗?”
景骊喝了口茶,目光动了动,一时有点摸不着太后问这话的用意。宣旨监刑一般都是由天子最宠信的近臣担任,太后问这话,不知道是想推荐什么人,还是有别的目的?
“朕还没有决定,母后。”
“若是以前,陛下肯定是派陈天尧或者肖越去吧。”
“母后您也知道不可能。如今陈卿替朕守着滁州,肖卿是朕的户部尚书,根本无法分/身去幽州。”
“那么卫衍卫卿家呢?”太后笑吟吟地望着她的儿子,继续说道,“卫卿这次护驾有功,而且他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样的恩宠不为过。哀家还记得柳太傅曾经说过,卫卿虽木讷寡言,但忠心可鉴。”
“母后好记性,太傅多年前说的话,朕都有点记不清了。”景骊只是陪笑着喝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幽州离京城数千里,一去一返耗时逾月,他刚在兴头上,要放卫衍离开这么久,自然不乐意,不过他了解自己的母后,知道她每句话后面都有深意,等着太后未出口的下文。
“哀家听说陛下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翻牌子了。陛下大了,该怎么做自然心中有数,有些话哀家也就不多说了。”果然,太后淡淡地提点了他一句。
“就依母后的话,让卫衍去幽州。”听了她的话,明了她的言下之意,景骊苦笑着就范。
“陛下,有些事不算什么,只要你记得分寸就好。”见儿子不开心,太后又开始安抚他。
“母后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朕也知道朕是皇帝。”景骊的笑容更加苦涩,“母后还记得朕小时候最爱的桂花糯米糕吗?”
太后想起皇帝幼时极爱吃桂花糯米糕,她便命膳食房每膳都上这道点心,直到年幼的皇帝看到这道点心就恶心反胃才罢手,那不过是为了让皇帝明白,上有所好、下必盛焉这个道理,而一个真正的帝王,是不能有明显的喜憎,明显的弱点的。
皇帝此时提起,是想说卫衍于他,也不过是桂花糯米糕,吃多了就会腻味,就能丢开手吗?
那日,太后盯着皇帝离去的身影,久久沉默不语。
也许,在天家骨肉倾轧中,陛下你早就学会了阴谋权衡,早就学会了杀伐决断。但是,陛下,你毕竟还太年轻,年轻到甚至连爱情都没有遭遇过。
皇帝的心腹内侍总管高庸看到皇帝笑着和太后告退,背过身去笑容马上凝结在脸上,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他跟着阴沉着脸的皇帝走了一段路,在步出慈宁宫的时候,他听到了皇帝的吩咐:
“仔细查一下,是谁这么多嘴饶舌!”
空气中,弥漫着君王的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