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想出人头地,他反而想当废物?
季韶觉得这孩子心智可能没有发育完全。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他本人能回答你。”
许松延说,“但你要是知道他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估计能受点启发。”
江廖音的母亲是个小地方生长的Omega,多年前和他父亲只接触过短暂的一段时间,在信息素的催动下有了段露水姻缘。数夜春宵后江父离开,她才发现自己怀孕,随后独自生下了孩子,不久便去世了。
后来江父发迹派人去寻找她,得知她不幸去世后还亲自回去吊唁。
但他并不知道,她的死因是难产。
“当时江子翼的母亲动用一切手段,伙同周围的人向他隐瞒了江廖音的出生。老江只以为她是病逝。”
许松延说起这段,也十分唏嘘,“后来东窗事发俩人大吵了一架,还是派人去找到江廖音接了回来。那时候孩子都长到六七岁了。”
“他愿意回来么?”
“那肯定不愿意啊。”
许松延叹息道,“何止不愿意,估计恨他爸恨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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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廖音出生的地方是片穷乡僻壤。虽然穷,乡亲之间却很有人情味,东家喂热饭西家补旧衣,也就这么被街坊邻居轮番养大了。
但即使能把肚子填饱,心里的空缺总归是没法补足的。
落地成孤。七年以来不闻不问,音讯寥寥。
“没爹没妈,野草似的长大了。”
许松延说,“我听到的是他放狠话宁愿在街头要饭也不回来继承家业,把被派去接他的人咬得满手血。又狠又倔,像个小狼崽子。”
“那他最后是怎么回到本家的?”
“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力气,打晕了硬带回来的呗。”
季韶听得直皱眉,“这样只会更激怒他。”
“激怒不激怒的我是不知道,但他回到了本家以后反而就消停了。”
许松延语气变得玩味,“甚至我听说,还很会卖乖。老江宠他宠得不行,大概也是觉得亏欠了他们母子。反正江廖音回到江家过得挺好,要什么有什么。”
十六岁时分化成Alpha。为了反抗,当初差点去摘了自己的腺体。如果不是找到许松延实验室来得到了B&R,现在他就是个真真正正的残废。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俩经历倒还挺相似的。”
许松延说,“你不是也曾经厌恶自己的性征,厌恶到想要摘除腺体的程度吗?”
“……”
季韶没料到大半夜的会听见这么段身世隐秘,心里不太好受,“别说这个了。”
“他的B&R是怎么回事?是跟我一样的药吗?”
“当然不一样。跟你的作用完全相反。”
许松延说,“B&R一开始就是针对Alpha体质研发的。理论上说,他吃这个药才是合适的,比你合适多了。你用的是才被我魔改后的版本。”
B&R的前身是军队药。由于历史上有过Omega误入军队,因不慎释放出信息素而被受到吸引丧失理智的Alpha群起相争撕成碎片的惨案,B&R才会被研制出来提供给前线的Alpha,让他们免受信息素影响的困扰。
“Alpha又没有发情期,江廖音用这药的风险比你小很多。什么时候不需要了说停就能停,不会有太大副作用。”
许松延道,“再说,Alpha本身体质就比你好太多。就算是同样的副作用,放在他们身上也不会像你要经历的那么痛苦。”
季韶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真是不公平。”
许松延无奈地点了下头。想想他也看不见,就继续说,“所以当初小猪来替他跟我开这个口的时候,我才敢把药直接批给他。”
“你们俩匹配度那么高,江廖音的B&R里添加的信息素提取物当然就是按你的样本来人工合成的了。”
说起这个,他没好气道,“小兔崽子嗑药跟磕糖豆似的。说是喜欢那个味儿,整个当零食吃。”
“……”
季韶没说话,但很清楚,其实他也一直很喜欢自己B&R的味道。冰冰凉凉的薄荷香,让人心神安定,总能迅速地放松下来。高匹配度的契合难以忽视。
“我还没问你呢。又见一面感觉如何?你们谈过了没有?”
许松延问,“你们俩短时间内见了两次,他应该也已经分辨出你的味道了。你的小秘密被他知道了,打算怎么办?灭口么?”
季韶说,“灭口倒不用。”
听了这么些事,心里多少是有底了。
“他知道我的,我也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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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季宅回来好几天,江廖音依旧时不时走神。
“我觉得我对Omega也不是很了解。”
短暂的下课时间里,江廖音撑着脑袋转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纪寒景闲聊,“他们都是一吸一个印儿的么?”
“……Omega皮肤都比较娇嫩是真的。”
纪寒景品出一丝不对味儿,“你突然问这种问题干什么?”
“好奇,随便问的。”
那个晚上靠近时,近在咫尺的雪白皮肤上露出的痕迹,到现在都还时不时在眼前晃。江廖音每次想起,心里都有奇妙的骚动。
那是他留下的。
明明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在?
好像没有最初的颜色鲜艳了,但还是好看。
想看看他全身都被留下那样的痕迹时,是什么样子。
虽然上课不怎么认真听讲,身体上实实在在的感受却还是能够分辨的。
江廖音知道,自己面对季韶时他被吸引只是单方面的那种,并没有永久标记时才会出现的,双方心有灵犀的羁绊感。
量变并没有产生质变。
他还没有得到他。
纪寒景瞥到他的表情,心里一咯噔。
每次他流露出这种神色,总要有人遭殃——一般是他爸和他爸的荷包。这次尤甚,“你又瞄上什么想要的了?”
纪寒景将前面传来登记表推给他,“喏,今天校庆,下午小礼堂有校友讲座。你去么?去就签名,有素拓学分拿。”
江廖音依旧撑着脑袋,垂下眼,随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张牙舞爪的草体字,笔尖划破空气,在指间转过一圈又落在草稿纸上。
刷刷几笔又写了个名字,回答上一个问题。
“我想要他。”
纪寒景好奇地探头过去看,表情瞬间僵硬。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句话来。
“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