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不是理想,是一定要留。”林迁西转头说:“都回去吧,我找路子去了。”
剩下三个人傻站着,没明白他说什么路子。
王肖愣半天说:“我算看出来了,西哥真是变了。”
林迁西沿着学校院墙走,看到路边有人在派小卡片,派的人肩膀上插个旗子,蓝底的旗面儿上印刷着几行白字:“××教育机构,多位名师,一对一辅导,助你门门高分不是梦想。”
××那个名字因为旗卷边儿了,没看清。
林迁西以前见过这种发小卡片的,都是在学校附近出没,但以前他那样儿,发卡片的都绕着他走,一看他就不可能是潜在客户。
今天他是了!
林迁西几步过去,伸手:“给我张。”
对方一中年大叔,戴眼镜,看着挺有知识,见他主动要,两手呈上卡片:“同学你来的时机太对了,我们搞优惠呢,现在加入最划算。”
林迁西看了眼卡片:“有给高二补课的吗?”
大叔说:“有有有。”伸手指了个方向,“我们学校就在那儿,你去现场报名吧,这卡片儿上有我名儿,里面的老师看到就会给你打折。”
林迁西把卡片揣兜里,往他指的方向走。
指一下是很方便,走却花了老半天。
后来林迁西终于在一栋看起来快拆的老楼上看到了跟那大叔身上一样的旗子,飘在大概五层的某扇窗户上。
他低头进去,也没电梯,一层层爬了楼梯,找到了地方,迎面的玻璃门上就贴着那教育机构的标牌。
门口站着的也是个中年大叔,胖乎乎的,同样戴眼镜,看着比先前那个派卡片的还有知识。
一看到林迁西,胖大叔就热情打招呼:“同学,来报名吗?”
林迁西把兜里卡片递给他:“有没有辅导高二的,二十天速成的那种。”
胖大叔看一眼卡片,脸上笑容堆出好几层,眼睛快成一条缝:“原来是张特级老师介绍来的,那就是我们的内定会员了,来来,进来说。”
“……”林迁西还是第一次听到“张特级老师”这种称呼。
“张特级老师”每天看样子能派个八百张小卡片,他们家的内定会员真不少。
他忍下吐槽,跟着进去。
玻璃门像模像样的,里面也就坐了三四个男的,都是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没看到学生。
胖大叔把林迁西一直领到最里面那间,在办公桌后面一坐,脸色就沉重了:“同学,你这个情况很难啊,高二都要结束了,还要二十天速成,这……”
林迁西说:“你们不是有‘特级老师’吗?”
“有,就是贵点儿。”胖大叔拿了旁边的计算器过来算账:“咱们特教费用高,我给你找个最好的,二十天包你成学霸的那种,算一下,一共一万八,看你是张特级老师介绍来的,给个优惠,一万五吧。”
林迁西拖了个凳子在桌旁坐下来:“多少?”
“一万五啊。”
林迁西打量一圈周围,说:“你们有成功的例子吗?拿给我看看。给我安排的哪个老师,资格证书有没有?”
胖大叔说:“放心吧同学,这还能蒙你?”
林迁西不跟他废话,一万五对他来说是他妈天价,是随口一报就能给的吗?他站起来:“拿不出来算了。”
“你别走!”胖大叔喊:“先把定金交了。”
原本在外面坐着的那三四个男的忽然站起来,齐刷刷到了这房间门口,把门给堵死了。
林迁西这一天都在想出路,真心实意过来的,结果遇上一群骗子,肺都要气炸了,转头拿了桌上一个花瓶就往桌上一砸。
“啪”的一声,他握着块碎片指胖大叔:“你他妈看我姓什么,姓傻吗?”
胖大叔看他打扮挺普通的,以为就是一普通学生,没想到是个狠的,脸吓白了,没动弹。
林迁西捏着碎片出门,那几个挡门儿的也没吱声,眼睁睁看他走了。
“操.你妈的!”临走他还踹了脚那玻璃门,顺带把门外头的机构贴牌也给扯了。
天黑的时候,杨锐从杂货店的屋转到隔壁屋,发现麻将桌的后面又坐着林迁西。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来我这儿写作业?”
林迁西面前摊着白天拿到的试卷,笔夹耳朵上,坐那儿不吱声。
杨锐看他身后,那墙壁上飞镖盘的红心都插满飞镖了,瞅他一眼:“怎么着,今天加油也没用?”
林迁西说:“妈的,没油了。”
“惨。”杨锐表示同情。
外面开来一辆旧货车,一直开到门口才停。
杨锐看到货车上下来的男人,跟林迁西说:“路峰来接我了,我走了。”
路峰已经进门,看到了坐那儿的林迁西:“你小子在这儿。”
林迁西抬头。
路峰剃站桩头,跟杨锐一样穿黑背心,一条胳膊上纹了个烂大街的青龙,左脸还有个疤,看着挺吓人。他打量林迁西的穿着和头发:“很久没见你了,变人样儿了。”
“见不到我了,”林迁西说:“我学好了。”
路峰看看他面前的试卷:“学好有这么简单?”
林迁西不吭声了。
“走了。”杨锐催路峰,掏了钥匙丢麻将桌上:“我改天给你在这儿安个床好了,你真跟那酷哥说的一样要住这儿了。”
路峰出去开车,俩人一起走了。
林迁西被他话一带,又想起宗城。
他看着试卷,想着上次那轻轻巧巧的一道线,还有徐进发现他做对时那声惊叹的“嚯”。
章晓江说半天都听不明白,那人手上一画就让他做对了,人和人的差距太大了。
“妈的,他是真的会……”林迁西抓了抓头发,满脑子都是那天宗城站这儿随口几句教他的情景。
学好哪有这么简单,可是他没退路了。
老路不能走,兄弟没了,不学好连亲妈都嫌弃,他眼前就这一条道,哪怕是死路也得硬钻出条出路来。
林迁西抹把脸,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吐出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得豁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宗城和平时一样,早读课的铃声都敲过了才到学校。
进了校门,去教学楼的路上,耳里忽然听到一声:“过来。”
他扭头,看向院墙角落,拎着书包走过去,一眼看见林迁西坐在那儿的院墙上,嘴里叼着根烟。
宗城看着他:“堵我?”
“对。”林迁西爬这么高当然是堵他的,等半小时了。
宗城活动一下手腕,以为还是昨天的事儿:“还要再来一次?”
林迁西没说话,吐出口烟,捻灭扔了,脚底下的草丛里躺着好几根烟头,都是他刚坐这儿抽的,已经很久没抽过了。
他手一撑,从墙上跳下来,拍两下身上,想把烟味散了,抬头看着宗城,看了四五秒,冷不丁开口:“我还是忘不了那天的感觉。”
宗城断眉动一下,看他表情又不像是玩笑。
林迁西说:“教我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