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状上签名盖印。”
路怀雪接过毛笔,好歹是个艺人,模仿握笔的姿相当正确,但他可没学过书法,钢笔字写得漂亮,毛笔字却不忍直视。
弟子们盯着那毛毛虫似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路怀雪不以为意,又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他手指还勾着红绳,食指微曲,晃动几下,小木牌绕着食指转起圈,待他从亭子里走出来,再次听到有人议论他。
“他也是来参赛的吗?”
“不是吧,可能是陪同的。”
手指蜷起,小木牌“啪”地一声落入掌心。路怀雪站直身子,眉眼弯弯。
“我是参赛者。”
路怀雪交际是看心情的。
心情好的时候,他不吝啬于对路人微笑。
“二百零一号路怀雪,有缘演武台上见。”路怀雪亮出了参赛牌,也没管众人反应,说完就径直离去。
等他走出好远,几人才从笑意中回过神。
“他笑起来真好看。”
“等等,他刚刚说……演武场见?”
“???”
***
回去的路上,路怀雪随着人流走向集市,夜晚的琼州城也别有一番景色,商贩在街边吆喝。
“公子,面具看看吗?”
路怀雪脚步稍顿,一眼就从众多面具里看见猫耳面具,过于现代风。
混在其他面具中,显得格格不入。
商贩眼亮,注意到路怀雪的视线立刻吆喝起来。
“公子,公子,你眼光真好。这个面具很独特。”
商贩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人通身气派,倒像个贵公子,丝缎的衣服,看着就很贵。
商贩顿时更热情了。
“公子有所不知,这个面具来头可大了,是我们这卖得最好的面具。”
来头大是真的,卖得最好是假的,商贩在这数月,这个面具未曾卖出。
“这个面具是容衔祖师的师兄钟爱款。”
路怀雪脚步一顿,“你是说容玉?”
“对,就是容玉祖师。”商贩见他有兴趣,又道。
“妄川宗的开山祖师爷是容衔仙尊,但门下的弟子却是其师兄容玉所收。”
“两百年前,两位祖师常携手杀妖除魔。容玉仙尊时常戴着,甚少有人见过他的模样。”
路怀雪问:“为何?”
“这就有两个说法。有人说容玉长相俊美,见到他的人都想嫁给他,只能掩面。也有人说其师兄容貌吓人,以面具遮丑。”
还有两个传说。
见路怀雪有几分兴致,商贩选了一个他自认为比较有信服度的版本。
“你知道容玉为何仙逝吗?我知道。只要你买这个面具……”
路怀雪毫不犹豫地掏了钱。
商贩喜上眉梢,讲故事的嗓音都响亮了几分。
“当年容玉勾结魔族,置整个仙门于危险而不顾,其师弟容衔祖师被偷袭重伤,两人连战七天七夜,最后容衔反杀,容玉仙逝。”
路怀雪一听,又觉得面具买对了。
若传说是真的,那他带着容玉钟爱的面具,岂不是更能引起殷见寒的注意?
商贩见路怀雪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故事没讲错。
果然!
“师兄弟反目成仇”可比“容衔祖师对师兄求而不得”来得刺激。
回到段家,路怀雪刚进门就被段宗主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住了。
“仙尊,仙尊您终于来了。”
路怀雪:“?”
“您让我好生看顾的那位路仙尊已经醒了,但是他一心想要参加仙门大试,我阻拦不住,您……”
路怀雪摘下面具,段宗主为出口的话当即顿住,尴尬一笑。
“哈哈,原来是路仙尊,您怎么也有这个面具。”
“也?”
“就是送您到我们这的那位仙尊,也是戴着这个猫耳面具。”
“这个面具真的是容玉生前常戴的?”
“这……说实话,我没见过容玉仙尊,传言他确实戴着猫耳面具,是不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路怀雪还是将面具收好,不管是不是,到时候便知道。
妄川宗。
掌门魏卿尘刚下早课,他穿过回廊,停在梅花院。
拂尘搭在臂弯,朝梅花亭俯身一拜。
“容师叔。”
一片嫣红的梅花如利剑袭来,魏卿尘愣了一瞬,轻松躲过。魏卿尘甩了下拂尘,梅花悬在半空中,退去了锋芒,轻飘飘落下。
魏卿尘伸手,接住落下的梅花。
“师叔,六月的雪梅不好养,您能换个地方……”
魏卿尘话音一顿,没敢继续说。方才还在弟子们面前端掌门架子,现在气势全无。
他弱弱地抬眸窥视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梅花开得挺好,它……”魏卿尘只能委婉劝诫,接着又是几朵梅花落地。
妄川宗的雪梅一直由魏卿尘亲手照料,看见花瓣掉落,他心疼不已。
魏卿尘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
“何事?”
下一瞬,清风拂过。
眼前站定一道修长的身影,身姿灼灼,立于雪梅之下。
转过身是一张清冷凌厉的面容,周身寒意不亚于雪中寒梅。
魏卿尘再次作揖。
“容师叔。”
殷见寒是妄川宗开山祖师,自魏卿尘接任掌门之位,门派中的事,殷见寒甚少过问,经常闭关潜修。
就连魏卿尘也不常见到他。
魏卿尘上一次见殷见寒还是七年前。他突然出现在魏卿尘的房前,只留下一句会现身下一届仙门大试。
隔天,殷见寒便又消失了。
“容师叔,下个月的仙门大试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您真的要去?”
魏卿尘不知道他师叔要做什么,但这还是百年来,第一次得知殷见寒的行踪,不禁好奇发问。
“弟子能问问,您为什么要现身仙门大试?”
“不能。”
“哦。可……”
魏卿尘听话的闭嘴了,不是不好奇,而是师叔不说,他也问不出来。
然而,殷见寒的下一句话犹如惊雷响彻耳畔。
“本尊丢了一段记忆。”
魏卿尘:!??
“那、您都忘了哪些事?我可以将知道的都告诉师叔。”
“不重要。”
殷见寒神色淡然,他都两百多岁,丢掉的记忆既不影响修炼,又不影响心境,对他来说便是不重要的。
魏卿尘一时无言,“那,那您还记得我们几个?”
殷见寒答完又觉得犯蠢,不记得怎么会出现在这。至于丢掉的是哪段记忆,魏卿尘不得而知。
“还有事?”
魏卿尘杵在原地,欲言又止。
“师叔,就是……”
“您既然会现身仙门大试,考不考虑收徒?万符宗的少宗主盛栩,他仰慕您已久,想拜你为师,”
“不收。”殷见寒道。
“盛栩天赋极高,七岁引气入体,十岁便习得百剑术,十三岁独闯……”
魏卿尘越说越心虚,谁让他前些年曾受过万符宗相助,拿人手短,帮着说几句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此次仙门大试轮到万符宗主办,人家的地盘好歹给点面子。
“您先别急着拒绝,若此次仙门大试盛少宗主能夺得第一,师叔能否再考虑考虑?”
魏卿尘再抬眸时,殷见寒的身影已经消失,拒绝意思明显。
也不是很意外。
殷见寒从不收过徒,因为麻烦。
两百年前如此,两百年后怎么可能为谁破例。
魏卿尘叹气,收徒是不可能的,但人情还是要还的。也不知道三箱灵石会不会太寒碜?
那就再加一箱法器好了。
不能再多了。
魏卿尘肉疼到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