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俨明轻咳了一声:“敬茶吧。”
容玉微微一笑,在傧相的指引下,来到安信候面前,端了了杯茶,
“叔叔喝茶。”
“……诶。”安信候应着接过了茶,不由自主地拿着余光觑着他。
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发现他真真白皙如玉,如剥了壳的鸡卵,一双灵巧的美目水波流转,浅浅的酒窝荡漾着一汪淡淡的笑意,美得炫目,竟是比刚才那惊鸿一瞥看上去更动魄几分——他这弟弟可真有艳福。
安信候不由得看呆了。
只听得耳边一声哼声,安信候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了黑着一张脸的宋逸舟,他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当下不敢再看,赶紧端了茶水喝了。
这些尽数都落在了吴大娘子的眼里,心里妒火更盛,有心为难他。
等容玉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她只轻笑一声,没有瞧见对方似得,慢条斯理地抓着帕子搬弄自己的指甲。
容玉见她半天不接,只以为她没看见,又道:“嫂嫂,喝茶?”
吴大娘子换了个姿势,还是不理会他。
北安朝大户人家纳妾仪式有这传统,小妾敬茶时,主母或女性长辈可适当“刁难”,并不算是失礼。
宋俨明看着容玉怔忡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一丝不快,正待开口,宋逸舟已经忽的一下站起来。
却听得容玉轻轻叹了口气,收了茶盏,站直了来,
“没成想嫂嫂竟是个可怜人,唉。”
他摇了摇头,准备收了茶盏。
吴大娘子一听这话不对,
“你说谁可怜呢?”
“咦?”容玉脸上惊诧:“原来嫂子并非耳聋眼瞎,是容玉的错,来来来,喝茶喝茶!”
吴大娘子急怒攻心,正待不顾头脸狠狠教训这牙尖嘴利的小侍伎几句,但碍于身份,只能压了火气,端过茶盏,轻轻碰了一下唇,讽刺道:
“后院中人最重要是一个‘顺’字,切莫牙尖嘴利,否则丢了自己的人事小,丢了府上的面子那才叫事大!”
“嫂子反省得很到位,”容玉低眉顺眼地,“容玉受教了。”
待吴大娘子琢磨过味儿来,容玉早已经告退,走去宋俨明那边敬茶了。
而厅堂内的下人们亦是纷纷回味过来,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又被戚总管使了眼色,一个个憋得脸通红。
宋俨明心间轻叹。
宋逸舟慢慢地坐下去了,心道,就说这痞赖小子怎会吃亏,他唇角一弯,又丢了两颗花生入嘴,想了想,唇边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
吴大娘子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手帕几乎要叫她给扯碎了。
安信候已看不下去,轻轻敲了敲桌子,恼怒低喝:“你也是,少说两句,好好的为难人家作甚么!尽在小辈的府苑丢人!”
吴大娘子不敢再说什么,她吃了容玉的几次憋,心里真真是恨极了。
又见自己那几个儿子看见老娘受了气,也不知道回护,居然个个眼睛都快黏到人身上去了。
这狐媚相的侍伎,早有一天落到她手上!吴大娘子牙根咬得紧紧的。
容玉将一杯茶端给宋俨明,宋俨明只淡淡笑了一下。
容玉微微一愣,又将茶往前递了递,心思,不会你也来为难我吧。
然下一刻,宋俨明已经站了起来,用双手将茶盏接了过去,喝完,又站了起来,将杯盏亲手递交给他,以表一位家主最大的尊重。
容玉赞许地挑了挑眉。
有宋俨明在前,接下来的敬茶顺利了很多,宋逸舟虽然一张臭脸,可确是配合得很。
倒是宋文彦有着几分别扭,容玉瞧着他一脸伤心的神色,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愧疚。
……以后有机会再说罢,容玉轻叹。
整个仪式有条不紊进行着,容玉在傧相的引领下做着一个又一个的程序,直到最后炮竹响起,他正式地成为了宋家三兄弟的小娘。
祠堂中,香雾依旧缭绕不息。
堂中人各有心思。
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全然不知道这一场仪式对他们的各自人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