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给咱们学校争光。”
杜星星对荀念明显不喜,撇着嘴翻了个白眼:“也就那样吧。”
姜离忧神色恍惚了一瞬。听到小提琴的声音,令他倏然回想起了一个记忆中的故人。
姜离忧在中庭岛的时候,时常因为无聊,而去观察云端下方的三千小世界。
人类的悲欢离合像一出出精彩的戏剧,狗血的,感人的,温馨的,悲惨的。
对神明来说,观察小世界这种行为跟人类追肥皂剧差不多。
神明插手人类世界是大忌。所以他们观察却从不干涉,很偶然地才会推动一下,促成某些必然的巧合,便往往是历史上为人称颂的神启时刻。
人人生而不凡,没人比神明更清楚这是一句谎言。伟大的灵魂从诞生那刻就是有光的。这光也有强弱之分,有的微如萤火,有的皎若明月。
有一次,姜离忧被某个小世界里发光的灵魂吸引。
那是一个出生在黑暗中古世纪的、有着苍蓝色眼睛的婴儿,他的灵魂上有缪斯女神的烙印,从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用自己的光照耀整个时代的伟大音乐家。
他是倍受神明的期待出生的。
姜离忧喜欢音乐,在那个孩子创作出第一首曲子时,被优美演奏吸引的狐狸没忍住去看了他。
神明干涉人间是大忌。
回首漫长神生,姜离忧后悔的事不多,这算得上一件。
“姜离忧,你走什么神?”
姜离忧从回忆中抽离。
人老了,就难免时不时的伤春悲秋。
他仔细听了一下从教堂中传出的乐声。虽然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拔尖的水准,但以姜离忧的眼光来看,确实是,非常非常,一般。
小教堂内,荀念一曲终了,目光转向台下的池修雨,微微抿唇,清秀动人的脸庞勾出一抹叫人心醉的羞赧笑意:“修雨,你觉得怎么样?”
荀念是个长相很养眼的少年,但当人们的目光落在他的下半身时,却难免面露遗憾——
他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
正如碎掉的瓷器会比完整时更有吸引力,双腿残疾的荀念身上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眸光闪闪,总似带着泪意。
这种魅力令他每一次出场时,总能牢牢抓住别人的注意力。
他最近在为下月举办的校内文艺晚会,独属于他的小提琴独奏做准备。
一曲演奏完毕,他志得意满,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谦逊,温柔地询问起池修雨的看法。
池修雨根本没意识到他的演奏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的,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表上。
一点三十四分,现在完事的话,还能有四十分钟的打球时间。
虽然压根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唬人的本领很是不错,双手相握放在膝头,俊美贵气。
淡淡道:“不错。”
身为豪门子弟,被桎梏的地方有很多,比如从小就必须和同阶级的孩童发展社交,又比如需和父母钦定的未婚对象保持来往。
虽然他现在明面上的未婚妻是姜离忧,但在姜池两家心中,荀念才是他们最满意的对象。
池修雨对此无感。荀念比起聒噪的姜离忧来说,至少不吵。这就足够了。
但姜离忧最近乖顺得厉害。上次受伤后,池修雨以为他怎么也得借机缠着自己好一段时间,但事实并非如此。
姜离忧今天唯一对他说过的话,是问他数学考试可不可以考差一点。
池修雨有一点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因此分在他身上的心思也不自觉地变多起来。
荀念一见他反应,就知道他只是敷衍,眼中难掩委屈和失望。
如果姜离忧在这里就好了。每次那个跳梁小丑一出现,大家就会自动念起他的好来。
他再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自己的断腿,就会收获一大票怜爱和同情。
——毕竟,如果不是被愚蠢恶毒的真少爷“凑巧”推下楼梯,他又怎么会落下终身残疾?
说曹操曹操到。姜离忧和杜星星被一个路过的小提琴社员抓住手臂,带着他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里走。
“你们就是替补的吧?让你们早点来,还敢迟到这么久!荀念都要生气了!”
坐在池修雨面前,正小声和他说着话的荀念转过头来,脸上有着掩饰很好,却仍旧显得做作的诧异:“小赵,你认错人了,这不是替补的社员,这是离忧。”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周围聊天的,搬东西的,自弹自唱的,都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事,诧异地往这边看来。
姜离忧,这个名字在社团内部如雷贯耳,算来还称得上是社团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