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池修雨心里在想什么,那天雨夜的记忆他已经抹除,但对方明明已经骑车出门,最后却在自己的卧室醒来,他肯定很困惑。
没过多久,池修雨提着画板走过来,坐在了姜离忧对面。
“我要跟你互绘。”他语气很淡,但不容置疑。
“喂!你搞没搞错啊,这里有人诶!”他的背影把姜离忧直接挡住了,杜星星不满地叫了起来。
几个篮球社的男生嘻嘻哈哈地走过来,一左一右把杜星星架走:“得了,人家夫妻交流感情,你凑什么热闹。走,跟我们去边上玩去。”
姜离忧倒是没说什么,盯了他一眼,认真地在画板上开始作画。就他那个试卷上画简笔画火柴人的水平,池修雨并不抱什么期望。
池修雨漫不经心地削着铅笔,在想怎么开头。
“上周五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吵了一架?”最后,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单刀直入。
姜离忧就知道他要问这个,早已想好敷衍的说辞,淡淡道:“我们吵架次数还少吗?我忘了。”
池修雨记得自己骑着机车在道路上飞驰,田野两边是青黄不接的麦苗,他在校门口和姜离忧吵了一架,然后呢?然后的记忆是一片模糊。
他觉得自己正在触碰一条线,一条抽丝剥茧,触碰到了世界本真的线。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吵完架你就直接回家了。
池修雨却觉得直接回家不是以他的性格会做出的选择。
狂雨之夜后,他反复被同一个梦境困扰。梦里有气焰嚣张的小混混,有锋利的刀子,有充盈胸口的怒气,有九尾的狐狸。甚至刀刃刺入身体的触感都如此鲜明。
他检查过被刺中的地方,光洁如初,似乎确实证明着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一些细节却透露出异常。比如家里的管家说没人来过他房间,但他打开的窗户却被关得很牢,再比如池修雨的嗅觉十分灵敏,他在清晨的空气中捕捉到一股独一无二的,甜橘和苦艾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如果吵完架之后就直接分别,为什么他还会在卧室里闻到姜离忧身上的气息?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姜离忧垂着眼眸画画,金色的阳光把他纤长笔直的睫羽都照得纤毫毕现,他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毛衣,显得很温柔居家。
池修雨原本只打算随便画两笔,但不知怎的就认了真。没人知道他的绘画课其实是由国际名师教导,只是平时不爱张扬而已,实则获奖无数,功底深厚。
他穿这件衣服挺好看的。池修雨漫无边际地心想道,结婚以后,在家里也让他这么穿。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他蓦然回过神来,脸色铁青。
他居然在认真考虑和姜离忧结婚的事?!
池修雨知道自己以后会结婚,但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像今天这样,本能般地在脑海里设想和某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也太奇怪了。
姜离忧看见他画着画着就停笔了,怔然地盯了自己一眼,神色古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忍回去了。
关于那个雨夜的一切,他没有证据,只是凭借直觉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劲。
但他无论从哪个角度试探,问题总能被姜离忧不动声色地抛回来。池修雨有点烦躁,可惜他平时不太爱上网,如果他经常冲浪,就应该知道对姜离忧这类人有一种专属称呼——顶级敷衍大师,糊弄学十级学者。
“算了。”他烦躁起身,翘课打篮球去了。
互绘的作品下都写有对方的姓名。美术课作业交上去后,没多久,姜离忧收到了池修雨那副画。
他画得确实很好,细节观察得也很仔细,还特地点上了他的泪痣。姜离忧非常喜欢,甚至打算让1028帮他收起来,带回中庭岛上。
下午五点,难得的晴天再次乌云密布,天空下起绵密的雨来。
怎么又下雨了?姜离忧恹恹地趴在桌上,他讨厌下雨。
池修雨去器材室换了衣服,回教室拿书,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姜离忧一个人了。
“怎么还没走?”他顿了顿,“你想补数学?”
姜离忧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没带伞,等王叔来接我。”
池修雨:“这样。”
雨下大之后,光线暗了下来,又冷又黑,只有孤寂的白炽灯照亮着。姜离忧不喜欢在这样的氛围里一个人呆着,本来想叫池修雨留下来陪他,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对方拿了把钥匙又离开了教室。
无语,狗崽子,一点情商也没有。好在姜离忧也习惯了他的做派,并未emo太久,正打算再给王叔打一个电话时,忽然窗户被笃笃敲响,一张他意想不到的面容出现在窗外。
“宁望?”姜离忧惊喜地推开窗户,“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的眼眸在灯光照耀下显得幽深,他穿着白色连帽衫,帽檐正往下滴水,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
两人对视的瞬间,宁望绽开一个笑容:“想你了。要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