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深克制着脸色,眼睛却极其不明显的微微一弯,里头顷刻间盛满了笑意。
韩将宗余光扫他一眼,对着知府又叹了口气。
知府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倒抽一口气,心花怒放的将手长长的伸了出去,“您请,您快快请!”
他脸上笑出了花,心情好的差点飞上天,对即将到来的破财灾难一无所知。
既然请到了贵客,知府便是一刻也等不下去,立刻带人回家。
骆深看着韩将宗背影,微微张了张嘴,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
韩将宗走出去两步脚下一顿,转了回来,对着骆深道:“晚上我去的,记得做我的饭。”
然后也不等骆深答应,转身又走了。
知府站的远,没听见他说的什么,江天却听见了,震惊的捂着嘴道:“你你你……他他他……”
骆深“嘘”了一声,点了点韩将宗的方向。
江天艰难等待,等韩将宗不见了身影才继续追问:“你们、怎么、回事?啊?”
“传闻不是真的吧?”他震惊的问。
“什么传闻?”骆深问。
江天:“不明男子夜宿骆家……难道是韩将军吗?”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骆深。
骆深沉默不语,认了。
秦掌柜被伙计扶着过来,骆深瞟了他一眼,秦掌柜立刻推开伙计,佩服感激的道:“多谢少爷救了小人啊!”
其实掌柜的死活跟骆家关系不大,顶多就是这个不行再换个新的,麻烦一些而已。
骆深真正救下来的是铺子。
秦掌柜这样一说,既显得他能屈能伸,又恭维了骆深,也有点讨好的意思。
骆深心知肚明这点弯弯绕绕,并不点破,“好好养伤吧,若是人手不够,再找两个人过来帮忙。”
“没什么大事,皮肉伤。”秦掌柜抬了抬肩膀,笑着说:“多亏少爷有先见之明,不过,您怎么知道要带着盐来?”
“备不时之需。”骆深叹了口气,笑着开玩笑:“这下倒好,盐都给你应急用,我家里断了货,连盐都吃不上了。”
秦掌柜也知道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疏漏,颇有些难为情,郑重保证道:“小人一定查出来哪一步出了错漏,给您一个交代。”
“也给自己一个交代。”骆深点了点他受伤的胳膊处。
秦掌柜连忙应下。
骆深环视一遭店内琳琅货架,最后收回视线,转过身:“走了。”
“哎,实在是劳动您跑这一趟。”秦掌柜诚恳道,一路跟着送到门外。
骆深走在最前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送。
江天赶紧追了上去,一动身就觉得浑身咯吱作响,像石头块一点点的崩落了。
他艰难跟上骆深脚步,在后头隔一会儿就观察一下前人的表情。
骆深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眉眼都带着浅浅笑意,眼角的颜色比平日暖和,整个人也比平日生动一些。
看得出来心情非常不错。
直到上了马车,他终于消化完了这个事实,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不是说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怎么又跟韩将军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骆深垂眼一笑。
江天往天那边挪了挪,坐的离他近了些。
“年前儿你拒绝我哥也是这么说的,”江天觑着他,眼神中透露出‘别想糊弄我’的意思,眯眼打量着他神色问:“……该不会这是你为了拒绝别人,单想出来的借口吧?”
骆深呼出一口气,眉目放松而舒展。
江天等他回答。
“不是,我真有喜欢的人。”骆深先解释了一句,然后才说:“韩将军就是。”
“不是,你之前不是说,”江天有些晕,仿佛昨夜的酒全喝到脑袋里去了,在里头使劲晃荡,“是……并州人吗?”
骆深笑着摇摇头。
他往后轻轻一仰,靠在车厢上,微微抬起的上颌拉出一道优美弧线,上头连着柔和温润的唇。
“他去过并州。”骆深道。
“我也去过并州啊!”江天哀嚎一声,严重怀疑他被人下了药,智商直线下降,“还不如干脆说,你就是对韩将军见色起意,看上他那副好身材了。”
“你也觉得他身材好?”骆深问。
江天想了想,虽然有着直男对雄性天生的敌意作祟,不想承认,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确实挺好的。”
“我也觉得很好。”骆深笑了笑。
江天一看他表情,要苦口婆心的劝什么‘皮囊无用,人好才行’这种老话,转念想起来刚刚的话,立刻自己打住了,“你先等等,你到底怎么断定是他啊?”
他一回想这韩将军擅长‘薅羊毛’的为人,就觉得不像什么好人,“……别是认错了人啊!”
骆深垂下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白皙,骨节细长的右手紧紧握一下又张开,就像刹那盛开的白菊花瓣,缠绵舒展。
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那夜救我的人是位身材高大的军中统帅,姓韩,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却记得他说话的感觉。”
江天看着他。
“三军统帅,只有他一个人姓韩。”骆深望着车内坠在四角处的八宝香囊,视线随着其中一个轻轻晃动,眼中晶亮璀璨,笃定道:“我知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