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方有人低声道:“我最近肯定没法回去了,能在你家住几天吗?”
“可以啦,反正我早就搬出来住了,有房间,不过你爸那边……”
那人沉默几秒,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和你一样搬出来住呗,也许我还能跟你合租,帮你分摊下房租。”最后半句话,说得故作轻松。
话音落地,一阵风铃声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穿一件羽绒服,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
他仿若一个闯入这里的异类,皱纹遍布,面色难看的一张脸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敢置信地扫过酒吧内的一切景象,随即目光定在了闻凉他们身后左侧方的角落。
闻凉和宋笙他们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一个身形瘦削的俊秀青年在看到中年男人的一瞬间凝固在了原地,脸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唇哆嗦了两下,几不可闻地道:“……爸。”
宋笙立刻收敛神色,从吧台后头走了出去,而中年男人带着愤怒与难堪,携卷着寒风,冲向青年。
——这种情况在这里,亦或者在世界上每个这样不为人知的小角落里,都非常常见。
闻凉回过头,低头喝了口酒。
愤怒的咆哮,无法理解的质问,歇斯底里的指责。
恐惧的呼喊,乞求般的哭泣,绝望的喃喃自语。
还有旁观的唏嘘,不忍的叹息,感同身受的沉默。
“你看看这里都是一帮什么妖魔鬼怪,你要跟他们在一起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带坏你的!——是你吗,我有几次看到你和这孩子走在一起,是你带坏他的对不对?!”
“不是的叔叔,我——”
“爸我这是天生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们出去说行不行?你别在这闹了!”
“是我在闹?我——”中年男人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就因为我还当自己是你爸,我才会到这种地方来找你,不然你以为我会管你?!”
“哇好惨,又是一个被爸妈追杀的。”
“怎么说话呢,长辈没办法那么快理解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吧……”
“是啊,问题是未来如果你出柜碰上爸妈反应是这样的,你难道不受折磨?”
“我……”
“我都看腻这种戏码了,话说能不能出去吵?”
还有宋笙温和又理智的声音:“先生您好,请您冷静下——”
闻凉喝光了酒,放下酒杯,缓慢地往身后扫了眼。
昏暗的光线,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们,或麻木或看戏的脸。
还有在脸上响起的巴掌声,推搡间酒桌桌脚从地上摩擦而过发出的刺耳声响。
这是闻凉习以为常的世界。
他用余光看着这熟悉的光影晃动的景象,又好像在一片氤氲中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站在此处的高大身影。
干净又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与西装裤,男人背脊挺直,丰神俊朗,他单手插进裤兜里,微微蹙眉,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解地望着这一切。
不怎么搭。
一只玻璃杯被摔到了闻凉视野中的一小块地面上,碎成了碎片,酒液飞溅到了闻凉的裤脚。
在父亲的怒吼声与儿子的哭泣声中,闻凉静静地想道。
这一切,终归是和那个男人不怎么搭的。
因为那位父亲的闯入,酒吧陷入一片混乱。
宋笙和员工齐上阵才让那位父亲和他的儿子分开,可是事情必然不是当下就能马上解决的,于是不少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宋笙也示意闻凉带乌羊和谢竹走。
今天不是个适合聚会的好日子。
出了门,乌羊和谢竹一阵瑟缩——两人都挺要好看,里头穿的全都是极单薄的小裙子,出门时虽然套上了羽绒服,可真碰上极寒天气,还是挡不住那股寒意。
乌羊挥挥手就走人了,他还是个大学生,住在宿舍里,跟谢竹、闻凉走的不是一个方向,所以独自去打车。
谢竹家离闻凉租的公寓不远,闻凉道:“我打个车,我们一起走吧。”
谢竹缩着脖子,赶紧点点头。
下雪天,车也没那么好叫,闻凉等着半天,叫车app上还是毫无动静。
谢竹在雪地里来回跺脚取暖,感叹道:“天气虽然冷,但还是希望A市能多下两场雪。”
闻凉和他一起抬头看了眼夜空,回想起昨天酒店长廊中,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低声温柔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出神地笑了笑。
“嗯……不过A市一年能下一场雪就已经很难得了吧。”
话音落地,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在路边停下。
紧接着副驾驶座车窗降下,露出了洛回那张诧异的脸:“闻凉?”
闻凉透过车窗,看到驾驶座上的燕淮南时微微一愣。
谢竹也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开口道:“闻哥你朋友?”
话一出口,谢竹反应过来,“啪”一下捂住了嘴,赶紧往闻凉身后躲了躲。
而洛回和燕淮南也都愣住了。
他们看向谢竹的下半身——羽绒服的下摆之下,隐隐约约有露出一小截卡其色格子裙摆。
裙摆之下便是光腿神器和一双小短靴。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的打扮,可是刚才这个人发出的声音……却明显是男人的嗓音。
洛回晃了晃神,突然想起这里是南安路。
他记得南安路的深处……有一家gay吧。
这家gay吧里头,有不少女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