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金凤声音高亢,几近凄厉,王有根本来想说自己老王家就这么一条根,那是怎么也不能断的,但是被这尖锐的声音传破耳膜,忽然就有种要真是王向前有了什么事,那也就这么着吧,要不还能怎么样呢?早先是洋鬼子,后来是日本鬼子,好不容易没这些外面的鬼子了,自己的政府还要来抓壮丁,还要派这么多粮。
一时间竟有种都死了倒也干净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也就这么一会儿,过后他还是觉得不能让王向前死,不能让他们老王家的这个根断了。
于是这一天就和于金凤商量,说要给王向前说媳妇。
“是不是再等两年?”于金凤道,“现在没东西说呢。”
媳妇总不能凭空说的,总要给点聘礼,虽然现在大家都难过,这聘礼也不是太讲究,可总要有点东西——那不怎么要东西的也有,但她,总想给王向前说个好些的。
王有根点点头:“是还要准备,不过咱们该操这个心了。”
王向前的腿,就这么保留了下来,但也保留的战战兢兢的,早先王有根出去做活会带着他,现在也不带了,怕路上被抓走。
他也开始练习翻墙,听到村里传来吵闹声,立刻从后院出去往地里跑。
于金凤本来想让他换个女装,后来听说也有妇女被糟蹋,也就算了。
这一年的春天,发生了一件事,离王家村不远的一个地方,被□□打了下来。
那个地方说起来都不是同一个省了,但就是没多远,王有根早年还去那边打过家具。
再然后,确定的消息就传了过来——□□真分地!
“没地的,这一下就有地了!”
“过去地不好的,也能有好地!”
“可不是真的?”
“我的外甥女嫁到了李家村你知道吧,她的小姑子嫁到了符集你知道吧,她小姑子夫家的表姑,就在那边呢!这一年,就分了一大块上好的水田!水田!”
李长兴的媳妇在那边说的口沫横飞,大家啧啧称奇,水田啊!水田!
“真不花钱?”
“真不。”
“真分水田?”
“真分。”
“分谁的?”
“谁地多分谁的啊。”
“那地多的能愿意?”
“嘿嘿。”
……
不愿意,当然是不愿意的,王管家在知道这个事后,那真是急的嘴角都起燎泡,可他在嘴里喊了几天都没什么用。大家不当着他的面议论,却会背地里议论,连于金凤都忍不住同王有根说:“要是能分地,那就真好了。”
王有根刻着木头,过了一会儿才道:“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还能是咋回事呢,就是分地啊!”
王有根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种太美好的事情有些不太真实。就像他爹早年,加入那个什么会,也说的很好,还说了什么练成神功能刀枪不入呢,结果呢?还有那什么福、寿膏,说吃了是仙丹呢,结果呢?现在这□□听起来好,大家都说好,可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现在好了,以后会不会也好?
抱着这种思想,王有根约束着于金凤和王向前。
在这个问题上,于金凤不太听他的,虽然她不爱同人闲聊,却愿意听人说这些事,而且会遐想,要是他们真有几亩地这日子要有多好,他们一直想着买些地,但前些年是不说了,这几年政府也不安稳,下面还要给王向前说亲事,这买地的事说不定又要往后拖。
经过千挑万选,于金凤同王有根给王向前挑了一个姓魏叫灿灿的镇子上的姑娘姑娘。
王有根看中了这魏家姑娘兄弟多,于金凤看中了魏家姑娘不俗气。
魏家姑娘是弹棉花的,虽说不上富裕,到底是镇子上的,早先于金凤要嫁王有根就千难万难,也是王有根手艺好,人聪明,这才引的于金凤自己心甘情愿。王向前可没他爹这本事——他到现在都还没出师呢。而且他爹的十成本领,他一成都不见得学会了。
这也不是夸张,杀猪他是不行的,也就是这两年,他能杀杀鸡,可这东西会的人太多了,随便一个妇人都能手起刀落把鸡给杀了,他要说去帮人家杀,说不得还要倒欠人家一个人情,帮着处理点其他杂事。而他们自己家的鸡,又随便能有几只?
木匠也不是太行,这东西讲究天赋,他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天赋,却没有他爹那种能把大活儿做成小活儿的天赋。
也就是鞣皮,他有那么几分火候了。
其实猪没的杀,他鞣皮应该也不太行,但这鞣皮呢,不仅能鞣猪皮,羊皮兔子皮狼皮都能鞣,而且王向前在这上面还真有几分心思,就是有那么点爱琢磨,他觉得这事很有趣,本来是吃的东西,这么一炮制那么一收拾,穿身上了!有意思。
可就是这,他手艺也不能同他爹比。
魏家人主要是看上王有根了!
用魏灿灿爹的话就是,有这样的手艺,早晚要发家的!
为什么过去没发?过去是时运不济,全中国的都时运不济,那也不是王有根家风水不好。以后时运就会好了吗,总会好转的!
这不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