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白顿了顿,他想说一点点辣,但是这个太难表述了,于是他继续摇了摇头。
没想到祁川又问了一句,“是不能吃辣还是不怎么吃辣?这个加一点辣比较好吃,给你加一点点?”
郗白从耳廓热到脸颊热到胸口,他望着祁川点了点头。
他给祁川贴上的创口贴已经被揭下来了,少年新陈代谢旺盛,昨日看上去还有些惨烈的伤口,今天已经开始结痂。他的目光扫过祁川的印着灯火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又匆匆别过了视线,看向了婆婆灵巧调酱的手。
“Q1?今天挺早啊。”
一道上扬的声线从旁边响起,两个看不出年纪的青年也来买臭豆腐,郗白直到祁川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跟他打招呼。
虽然祁川的反应很淡,但是俩青年还是很热情,“我刚刚还在看录像,昨晚你打的那局真漂亮啊,特别是最后和血魔的那个combo,果然杀战野还是要你carry.”
祁川抽了根竹签戳进热腾腾的豆腐里,然后把碗递给郗白。
他勾起一边嘴角笑道,“不杀战野就不要我carry了吗?”
郗白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游戏里的事,但是这一面的祁川他从未见过,就如他脚下的路和手中的香味,祁川的确生活在一个他未知的世界。
可是他一如他印象中的那样,自信,肆意,甚至带着点狂。
郗白的手心和纸碗一样发烫,他呼呼吹了吹臭豆腐,拿竹签挑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其实还是有被烫到,他的嘴巴呼着气张成O形,辣度正好,他能感觉到胃部正在嗷嗷待哺,口腔里的唾液也加速分泌。
“好吃吗?”
头顶的声音响起,祁川没有吝啬地同样给了他笑意,“人活着不能错过垃圾食品,这条街上的尤其。”
好吃。
谢谢。
郗白缓慢地眨了眨眼,只能用点头来表示他的认可。
和两个青年道了声别,祁川带着他往深处走,果然有很多体校的学生三五成群,还有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祁川。旁边的棋牌室里传来胡牌的吆喝声,彩票店门口的大叔蹲在台阶上扯着嗓子打电话,小卖部门口站着的浓妆女子与到处打量的郗白对上视线,暧昧地笑了笑。而祁川就跟感觉不到周围的聒噪和视线似的,他驾轻熟路地带着郗白又买了烤面皮烤鱿鱼和酸辣粉,郗白两只手都快拿不下了。
是真的很好吃。郗白确定这不是因为他对祁川的一切都有滤镜,而是这些小吃本身就很美味,美味到他体会到了中隐隐于市的快乐,也开始顾不上那些周围的聒噪和传闻里的危险。
路过了一家看上去挺大的网吧时,祁川停了一下脚步。但他拉开可乐的拉环灌了一口,又抬脚继续往前走了。两人最终走进了一家刀削面馆,生意还意外地火爆,只剩最后一张啤酒箱旁的小桌了,祁川用脚尖挪了挪油乎乎地凳子,然后在外侧坐了下来。
郗白把自己的书包抱在胸口,拉开拉链,拿出了纸笔。
在此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有勇气主动跟祁川“说话”。
为什么要请我吃这些?
他在便签上写,然后推到了祁川面前。
祁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谢礼。以后还要找你借作业呢。”
好吧。郗白猜到是这个理由。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新的活页本,然后递向祁川。
祁川接过翻了翻,看出来这不是什么作业,而是一些题目和详细的解题思路。他挑了下眉,看到郗白又在便签上写:这些是比较基础但又会考的题,你有空的话就随便看看吧。
在这一瞬间祁川的表情变得很精彩,如果此刻施钧洋在旁边,估计会笑得掀了桌子。祁川没想真的给自己挖一个补习的坑,但是对着郗白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谢了。”
祁川把本子丢到了自己空荡荡的书包里。
郗白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祁川理解他这是在说,不用谢。
“有忌口吗?”祁川还是回到了眼下的问题。
没有。点你爱吃的就好,谢谢。郗白在纸上写道。
结果一碗牛杂刀削面吃完,郗白感觉胃都鼓出来了。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人在外留到这么晚了。
嘭一声,不算太远处的高楼边炸开了一朵烟花,郗白闻声转头扬起了脸。那里有间小有名气的高层饭店,举办婚庆或宴会的时候经常放定制的烟花,餐厅里的客人能站在落地窗边近距离地看着烟花在眼前盛开。
明明灭灭的各色火光印在了少年瞳中,郗白有些着迷地看了片刻,然后不自觉地去找祁川的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脸上是挂着轻松的笑意的。
而祁川也在看他。
对视的那一瞬间让人感到心悸,就像有烟花在心脏里爆炸,带着诡谲的,深红的颜色。
郗白又匆匆把视线移回了蓝黑色的天幕。
多彩的光在郗白脸上能够得到明显的分辨,祁川感到了一瞬间的茫然。早先说要带他出来的时候,他脑海里有几个烟雾缭绕光怪陆离的候选地,哪些都是能劝退郗白,让他再也不要盲目相信和跟从任何“不良”的地方。此刻他如愿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他的确在白色上染了别的颜色,只是这和他最初一闪而过的顽劣心理严重不符,他没办法在天真里泼上污墨,也再提不起任何邪恶的念头。
烟花嘭嘭的声音吸引走了人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但郗白的感官里总有一部分是为了祁川而保留的,以至于他没有错过他对他说的话,就算那更像是一句随便的感叹,并没有要认真讲给谁听。
郗白的眼睛放弃烟火,而转向了他的瞳中极光。
少年眉眼如画,声音温和。他不在人群中逗留,只留给他一句,便随意地踹开脚边的石子,转身朝背离花火的地方走去。
“多笑笑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