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凌也不想太多指责他们,这里不比帝国,雌虫常年缺乏信息素安抚本就格外容易躁动,年长而有经验的雌虫皆濒临狂化,年轻而稳定的雌虫却无抵抗信息素干扰的经验,这就是匪邦战斗不时会陷入的僵局。
“说起来你这次怎么不狂躁了?”木凌问卡恩,卡恩这才意识到他明明和雌虫一样闻到了这味道,却没有反应,纳闷地思索片刻:
“好像上次被你一吼,我看雄子就没那么激动了...”可能觉得那挺傻的,自诩聪明虫的卡恩不能容许自己持续性愚蠢,他看着木凌严肃道:
“你以后多骂一下大厦里的雌虫,他们兴许就清醒了,刚刚你对他们太温和了。”
木凌心道,是我对你太温和了才对。
“先回大厦吧。”他说。
这话甫一出口,系统当即发出警报:
检测到高浓度的雄虫信息素,请宿主立刻退到安全地带。
不用它说,木凌和卡恩也听见某个角落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卡恩还没放在心上,木凌却道不好——这一次是算计了。
“立即走!”他拎小鸡一样揪起卡恩的后领,在他懵逼的表情中直奔大厦,但很快,四周被凌乱的脚步占领,卡恩也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气味。
“是...”卡恩神情恍惚,是信息素,纯度极高,但匪邦根本没有这么高等级的雄虫——
“不是,是合成剂!”木凌喝道。
“我....擦....”
卡恩吞吐半天,眼睁睁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雌虫,无一不两眼赤红,像癫痫晚期一样颤抖喘息,他的视线停在他们青筋毕露的脑门上,一点也不敢去看那充满嗜血意味的獠牙和尖爪。
“怎,怎么办?”卡恩手软脚软,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这些雌虫不是追着三只雄虫去的那一批,否则回来的也太快了。
木凌沉着脸观察局势,有人要杀他,这是目前可以确定的事,不远的那三只雄子也是杀人工具,对方处心积虑把护卫从他身边引走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局面——死于雌虫狂化,在匪邦是再正常不过的死法。
对方可能是地球的人,也可能是帝国的虫,但应该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否则就不会选择这种手段来对付他。
系统声音发急:“宿主,隐瞒身份没有意义了,请您在更多雌虫被吸引到这之前立即竖起精神屏障发动精神攻击,再晚点就收不了场了。”
“发现那瓶合成剂的位置了吗?”木凌问。
“在您左边那个拐角后面,但是...”系统觉得这无济于事,那里的雌虫数量最多。
木凌深吸一口气,也感觉情况棘手——但就这么放弃吗?如果暴露雄虫身份,帝国势必顺藤摸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匪邦就待不下去了...
甚至更糟糕的情况是,帝国暴怒,集结大军攻打匪邦,那这个地方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这里之所以能绵延至今,一是靠了人类的帮助,二是帝国未有大动干戈的理由,他们是想击杀堂洛斯,但一名叛将还不值得一场远征,可如果是一只S级雄虫呢?
他的晋级比一般雄虫来的更早,这也是他得以顺利离宫的原因,但如果暴露,一并暴露的还有皇子的身份和真正的等级,而且他是拥有王虫资质的皇子,帝国千年历史中拥有该资质的雄虫寥寥无几。
他和木隘从小就被精心呵护与外界隔离,因为帝国已经一千年没有王虫了。
当年他们的降生让帝国上下都为之疯狂,此次他失踪,帝国寻虫的时候甚至不敢公告他的真实身份,宫内一切如旧。
雄虫和雌虫的利益不总统一,他皇父不愿他失踪,也不愿让任何虫知道他失踪。
若让帝国雌虫知道不见的是三皇子,必不顾上愿举大军横扫星际每个角落,届时就得放弃新开辟的战场,放弃帝国垂手可及的疆土,顶层并没有非找到他不可的意愿,他们唯一防的是帝国的雌虫。
所以不能暴露!
哪怕作为一个寂寂无名的人类死在这也不能暴露。
木凌掌心全是汗,系统则快被他这个决定吓疯了,尖锐的警报狂响,它几乎是带着哭腔质问:
“为什么啊宿主?”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失误,他不能为自己的失误毁了堂洛斯的心血。
这是无数只雌虫的反抗,是好不容易点燃的星火正蓄势燎原,他无法想象他们曾从多少次绞杀中幸存下来,造就今天显赫的战绩让人类和虫族都不敢轻视,可这星火还太微弱,还有太多作壁上观者等它熄灭,十年太短,短的甚至不够解决生死难题。
明明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了,他们之后的路还能很长,他想陪他们走下去,而不是为了一己之命拖他们入万劫不复之地。
系统理解不了,帝国雄虫理解不了,甚至很多人类也理解不了,可他必须这么做。
“杀出去吧。”
木凌给了卡恩一把小刀,卡恩拿着不比水果刀坚强多少的武器目瞪口呆——和雌虫肉搏?是疯了还是太疯了?
“你这是给我自杀用的吗?”卡恩哽咽着问。
“随你,但如果拼一拼,也许能逃得出去。”
没有也许,卡恩看着木凌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问:你大爷的不是技术人员吗?!
正他们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身前扑过来的四只雌虫突然身首分离,血液像喷泉爆射,溅在他们还有其他雌虫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顷刻溢满这个狭小的角落。
狂化的雌虫暴退几步,脑中仅剩的动物本能催促他们离开这里,但来不及了——
木凌和卡恩都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只是看着疯狂逃窜的雌虫一只接一只被切成碎块,甚至没有尖叫,死亡是寂静无声的,只有肉块掉在地上,骨头碎裂,内脏流出,血液喷溅...只有这些声音。
卡恩觉得这一幕远比刚刚暴动的雌虫更加恐怖,手拿着小刀,腿却不听使唤地跪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可四肢却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他看不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无比确信那是神话描述的死神。
“堂...洛斯...”
木凌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拥有者隔着倒灌入天的血瀑和他对望,木凌看得分明,那双赤红眼睛里最后的清明正在一点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