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不该为他破例,书院从未收过资质这么差的弟子!”议事殿内,一名身形高瘦,不苟言笑的中年道人没好气道。
摇光拨弄着手里的竹简,低声劝道:“开阳君何必如此,人家天生灵根如何暂且不论,但能登上鸿蒙山定然修为不弱,而且身法也是有目共睹,就算是个下品灵根……”
“他那是下品灵根?那根本就是下下下品!”开阳仙君吹胡子瞪眼,“我是不知你为何处处护着那小子,就连凡间的修真门派都不会招纳这种废物灵根,我们鸿蒙书院倒是不挑?”
摇光据理力争:“人家哪里废物,他昨日可还打败了两名天字弟子。”
“那是没用仙法,要是用上仙法,他在那两人手里过不去一招!”
“你这人——”
议事殿内争论不休,季朝云伫立在殿外的院落中,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
门内一直隐约有声响传出,听不真切,但大抵仍在议论他的事。一阵寒风卷过中庭,季朝云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倏然回眸,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高挑男子。
是凤祁。
凤祁已经换上了弟子服。
鸿蒙书院的弟子服取白底浅青云纹,按弟子等阶划分,等阶越高,则云纹愈加繁复,端的是一派淡雅出尘。
可那衣服穿在凤祁身上,气质却截然不同。
此人模样生得俊美,眉眼轮廓隐隐带着攻击性,犹如利刃出鞘时的那一抹雪亮,锐利逼人,就是一身素装,也谈不上丝毫淡雅。
季朝云的视线与凤祁短暂交汇,淡淡收回了目光。
直到二人走到近前,季朝云才朝前方的老者躬身行礼:“见过仙尊。”
鸿蒙书院现任院主天枢仙君脚步稍稍一顿,看向季朝云的眼神中似带了一丝复杂情绪。不过他很快收敛下来,淡声道:“先起来吧。”
说完,便继续领着凤祁朝议事殿走去。
季朝云后退半步,凤祁与他错身而过,神使鬼差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血色尽褪的脸几乎比得上那山间雪色,透不出半分温度。他在寒风中站得笔直,脊背如青松般笔挺,看上去却格外单薄。
凤祁脚步不由放慢,像是想说些什么。
可天枢仙君已经走到议事殿外,在徐徐打开殿门前回头:“看什么,快与我进来。”
凤祁:“……是。”
殿门打开的瞬间,议事殿内的争论瞬间停了。
开阳仙君与摇光仙君分列大殿两侧,不约而同朝天枢仙君颔首行礼。
天枢仙君在堂前落座,凤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天枢的目光在堂下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问:“方才在吵什么?”
不等摇光开口,开阳率先道:“天枢君,我督考殿负责此番入门考核。昨日季朝云输了最后一场比试,本该遣返下山,可这摇光君偏要破例将他收下。现在倒好,测出个废物灵根,将鸿蒙书院的脸都丢尽了。……摇光君,您倒是说说,到底为何偏要收下这弟子?莫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这话怎么说的,我那是因为——”摇光气得脸色发红,正想辩驳,却下意识看了眼堂上的天枢仙君。
后者静静垂眸饮茶,摇光不知想到了什么,悻悻地闭了嘴。
凤祁却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开阳君怎么还以先天灵根看人。若灵根当真能注定一个人的成就,书院为何还要设立越级考核?”
开阳脸色一凝:“仙尊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好了,别再争了。”天枢仙君扫眼了凤祁,幽幽开口,“凤祁是我叫来的,他昨日与季朝云比试过,对那弟子有些了解。凤祁,就由你来说说,那弟子究竟如何?”
“他啊……”凤祁思索片刻,懒洋洋道,“身法不错,修为不知,至于人……还挺带劲。”
开阳:“……”
摇光:“……”
天枢低斥:“别耍混。”
凤祁无辜一摊手:“我这是实话。”
天枢一言难尽地看他:“……那照你看来,如今该如何处理?”
凤祁:“既然已经允他入学,此时再将人赶出去,岂不显得我鸿蒙书院反复无常,毫无信义可言?更何况,他资质再差,不也打败了两名天字弟子……”
“那是他没用仙法——”
没等开阳辩驳,凤祁率先打断:“可开阳君定下考核规定的时候,没说不让如此。”
开阳仙君脸上忽青忽白,片刻后,他咬牙道:“好,你们想留下他也可以。不过我鸿蒙书院决不招收废物,让诸位仙友笑话。我督考殿提议,以三个月后季考为准,他若落为丙等,则证明灵力天资不足以留在鸿蒙书院,直接退学。”
凤祁还想再说什么,天枢忽然道:“可以。”
摇光:“天枢君……”
“鸿蒙书院立院以来,从未招收过下品灵根弟子,这规矩不能破。”天枢道,“就按开阳君所言去办吧。”
议事殿的门徐徐打开,季朝云抬起头,开阳仙君与摇光仙君走了出来。
季朝云朝二人行礼,开阳冷哼一声,视若无睹地快步从他身边走过。摇光仙君反倒热切迎上来,扶了季朝云一把:“站累了吧,已经没事了。”
“仙尊,我……”
摇光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别理开阳君那家伙。他掌管督考殿,江城是他得意门生,昨日输在你手里,他心里肯定不悦。你闻闻,好大的酸味。”
“……”季朝云沉默片刻,问,“那我……我能留下了吗?”
摇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中的竹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来鸿蒙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