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着,也就的确这么说了出来:“其实你换种说话方式关心我,我会接受得更好的。”
殷泽:“……”
他难得地顿了片刻,出声道:“有病。”
奚蓝无奈,沟通失败。
两个人在店里没待上多久,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对面的拍卖场里面不停有人在叫喊,奚蓝听见这个热闹的情形,就想起了荒星拍卖雄虫的事情,顿时蹙起了眉头。
殷泽似乎正想着什么事情,听到叫喊声也跟着抬起了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回头对奚蓝说:“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奚蓝诧异,脑子里还想着贩卖雄虫的事情,所以看他往卖场走去,没忍住直接脱口问了出来:“你要去买雄虫?”
殷泽停下脚步:“什么?”
奚蓝看他反应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正想否认说没什么,殷泽却已经把他刚才那句话给听明白了:“买回去你养?”
奚蓝不出声了。
殷泽又横了他一眼:“本事不大,色心倒是不小,这就开始想养雄虫了。”
奚蓝:“……”
直到目送着殷泽走进拍卖场,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看着来往拎着袋子从废品店里面进出的雌虫,还有隔着窗户卖场里的热闹,奚蓝才恍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谁都想不到,一个月之前他还在首都星和联邦的名流们参加聚会,今天却站在了这个荒芜落后的星球上,和一只嘴臭脾气差的雌虫靠着拾荒过日子。
就在奚蓝内心感慨的时候,街道那头突然传来了呼喊的声音,紧接着几个人匆匆朝着那边跑了过去,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奚蓝看着事态紧急,想要随着人群过去看看,却又想起之前答应等待殷泽的事情,于是想了想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不过那几人倒是快步走了过来,殷泽守在路边,分明看到那几个人正用一个老旧的担架抬着个浑身是血气的雌虫往废品店里面走去。
虽然只是匆匆从奚蓝的身旁经过,但浓郁的血腥味道还是在四周蔓延开来,奚蓝心里一惊,立刻朝着店里看去,他本来就等在废品店的大门口,从他的角度透过窗户的玻璃正好能够看见里面的场景。
店里面现在已经一片混乱,躺着伤员的担架已经被放在了地上,店长正埋在那边用奚蓝从来没见过的仪器给人检查着伤口,其他人有的在看热闹,有的在帮忙,还有人着急催促,所有人都忙乱成一团。奚蓝隔着玻璃看着,店里面的声音隐约传到了耳中,人们七嘴八舌听得不是很真切,却也让他大概了解了情况。
“希尔店长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吓人,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直接就掉了下来,要不是莫加动作快稍微躲开了点,现在已经被砸成肉泥了。”
“早说那边的地方要仔细点,当时谁也没注意,都几十年了,那铁架早就支撑不住了……”
“谁知道呢,前几天火猎的人还说没事,说挖完这块就给莫加涨点工钱,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他们也没说管管。”
“最要命的是矿毁了,还有不少人现在还在里边,得先把他们给挖出来!”
店里面的交谈声越来越嘈杂,没多久就演变成了一场带着怒意的争执。
奚蓝认真听着,心里越来越惊异,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接着是殷泽的声音:“还看什么?走了。”
奚蓝没有立即转身,他和殷泽对视一眼,又扭头看着店里面:“有人在矿坑里受伤了……”
殷泽面无表情“哦”了一声,反问道:“跟你有关系吗?”
奚蓝还没出声,殷泽已经大步往回走去了。奚蓝心情复杂地看着店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又看了看殷泽离开的背影,最后还是匆匆上前跟上了殷泽的脚步,殷泽步子飞快,奚蓝跟在后面有些喘息,他试探着问道:“那个雌虫会死吗?店长能救他对吗?”
“希尔那老家伙又不是医生,只不过会用点医疗仪器而已。”殷泽毫无同情心地道,“该死的还是得死。”
奚蓝脸色有些泛白,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殷泽对自己说过的话。
昨天殷泽带他去荒地,他说什么也不肯跟着殷泽去捡垃圾,殷泽冷着脸对他说了那番话。
他说在荒星上面能换一顿饱饭只能做这些事情,说你这个身板别说去搬货了,挖矿你都受不了,你知道每天死在矿区里的雌虫有多少吗?
他还说就他这个身板,在矿区里大概做不了三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当时他以为殷泽只是危言耸听,也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殷泽说的是真的,在荒星里不光吃顿饱饭是难事,好好的活下去也是异常艰难的事情。
奚蓝想到这里,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远远看着殷泽的背影,异样的感情笼罩在心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
他想问殷泽,把他留下来,让他跟着去拾荒,是不是其实根本不是他被收留一晚要付出的代价。
真相是殷泽看他体格瘦弱,怕他去了矿区活不下去,所以才收留他去荒地拾荒?
奚蓝满心复杂,前面的殷泽察觉了他的异样,停下脚步不悦地看了过来:“你又怎么了?还回不回去了?”
奚蓝回过神,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反正这种事情问出来,雌虫也是绝对不会认的。
他们回到了住处,晚饭吃的还是之前那种微涩的果子,奚蓝已经发现了规律,猜到这颗荒星上人们的主食大概就是它们了,不过他对此也没有挑剔,在食物上他很容易被满足。
倒是殷泽看着回来以后过分沉默和乖巧的奚蓝,感觉到有些不习惯了,吃过饭之后还不经意似地提了一句:“运气好的话,死不掉的。”
奚蓝吃过东西正抱着玩偶坐在沙发上,听见这话有些诧异:“什么?”
殷泽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翻着光网频道的节目,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那个人,死不了的,命硬着呢。”
奚蓝抿着唇笑了起来,看殷泽瞪着自己,又把脸藏在了玩偶的背后。
夜晚降临,殷泽关了本就没有心思看的光网节目,把自己脱得只剩一件裤衩之后直接上床睡觉了,奚蓝提出想要洗澡,结果被殷泽闭着眼睛拒绝了,说是条件不允许没有多的水,所以每个礼拜只能洗一次澡。
奚蓝提出了还有昨天水缸里被自己弄脏的水,结果被奚蓝一眼瞪来:“不准碰它,滤了还能喝。”
奚蓝笑不出来了。
他最终还是乖乖躺在了沙发上,睡之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长发因为得不到好的打理,已经几乎要缠在一起了。
吹灭油灯之前,奚蓝抬头看了一眼沙发前方墙上正对着的那副海报。
海报里的联邦之月眼睫低垂,笑得恬淡闲雅。
奚蓝跟过去的自己道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