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坎铎之前,程矜对这里的印象仅限国内新闻的报道。
政|府和反叛军因为代表利益的不一致而冲突连连,为了支持战后重建,国内派遣了不少桥梁道路专家前往坎铎,小规模的军队入驻主要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外派的技术人员。
但是从下飞机,直到刚刚,程矜看到的都只是一个浮夸的海岛。
对,直到刚刚……
程矜和一众被从K-bar带回警局的女人们,都被关在逼仄的看守所里,一墙之隔的另一间牢房里,则是一群花臂大汉,或坐或躺,眼神阴鸷。
有些在场子里混得久的女人,一下认出那群人的身份,顿时拉着同伴往远了躲,生怕不小心招惹是非。
程矜隐隐约约听见了“Nightmare”(噩梦),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警察给了她一些纱布,但对消毒水充耳不闻,于是程矜只能先给小姑娘简单包扎,凑合应付。
这整个过程里,小姑娘都像个破布偶,一言不发,随她摆弄,连句谢谢都没说过。
程矜也不在意,她只是不习惯看小女孩遭罪,没指望被当圣母膜拜。
等一切忙定,她抬眼从两米多高的小窗户看向窗外,夜色深沉,估摸着已经后半夜了。一起被关进来的女人们大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小姑娘还在对着牢房的角落继续放空。
忽然,一颗小石子咔哒砸落在程矜脚边。
她顺着方向抬眼,就看见隔壁牢房里几双捕食者般的眼睛。
其中坐在牢房最后面、正中位置的男人干瘦,肌肤白得病态,留着绿色莫西干头——简单来说,像变态。
这人灰色的眼睛像秃鹫或是其他肉食动物,死死地盯着程矜。
“嘿,妞,我们老大看上你了,你叫什么?”靠近她们的小弟模样的花臂男问。
能让K-bar的女人们避如蛇蝎,这莫西干头大概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程矜略一思量,摇摇头,用中文说:“我不懂英文。”
花臂小弟对莫西干头说:“老大,这妞好像是华国来的,听不懂。”
莫西干头拿右手拇指摸了摸下嘴唇,那眼神,让程矜有种蛇信从脸上扫过的恶心,她索性低头假寐,不去理会。
“别惹他们,会死。”低得只有程矜能听见。
程矜睁眼,只见身边的小姑娘眼神空洞,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就像刚刚不是她在说话。
看守所的铁门就在这时候被打开了,进来的坎铎警察来女牢这边带人去审讯室。但奇怪的是,所有离开的女人都有去无回,包括那个受伤的小姑娘。
女牢这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程矜一个。
她警惕地站起身,只见隔壁的花臂小弟对过来的警察小声地说着什么,又塞了东西在对方手里。
当坎铎警察打开女牢的门锁,却没有带程矜离开,就直接推门出去时,程矜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那人明明就听见了,但头都没回。
花臂推开那边的铁门,又毕恭毕敬地对莫西干头说:“行了,老大。”
程矜一把拉开女牢的门,跑到大铁门前,拼命拍着被锁上的门,一边回头看向慢吞吞朝自己走来的莫西干头。
透过大门上的玻璃,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刚刚离开的坎铎警察已经不知去处,程矜拍得手掌火辣辣得疼,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莫西干头走到她面前,笑得露出满口黑牙,“没想到还能碰上这种美人。”
程矜余光看见墙边的报警栓,一边慢慢往侧边挪,一边用中文说:“别,别过来。”俨然吓破了胆的调调。
对方阴阳怪气地说着荤话,抬起干瘪枯瘦的手就要去摸她。
程矜手抚在墙上,手指一点点摸索,终于用力一抠,拉动了报警栓。
刺耳的鸣响登时响彻整个看守所。
莫西干头抬头看了眼,骂了句,“疯女人,找死?”说着,一巴掌呼了过来。
程矜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
虽说莫西干头是男人,但干瘪得很,跟程矜的力道不相上下,居然真就没打着她。但牢里那群小弟见状,一股脑儿涌了出来,骂骂咧咧地将程矜一把扯开,推在墙上。
脊背撞在水泥墙上,疼得程矜泪花都要飙出来了。
“劝你老实从了,免得挨揍!”花臂威胁说。
程矜靠在墙上,低头咬着下唇,思量着花臂过来之后,到底是踢他下路,还是抠他眼珠?搞定了这一个之后,其他人要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考虑好,凶神恶煞的花臂突然脖子向左一歪,软趴趴地倒向一边。
他身后,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松开手,似乎觉得手被弄脏,面无表情地搓了搓手指。
他目光清冷,从委顿在地的花臂身上挪开视线,看向程矜。
是Poseidon。
尽管之前只见过他的眉眼,程矜还是一下就认出来。
他已经摘了武装,露出板寸和线条硬朗的脸孔,眉毛粗浓,眼窝深邃狭长,颧骨和下颌的弧线勾勒出满分的阳刚与冷硬,右眼下方一道三四公分长的疤,平添了三分戾气。
程矜一眨眼,还没开口,原本含在眼眶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他的目光随着那滴泪向下,怔了一瞬,但很快就转过身去,看向被同来的队友挟制住的莫西干头,淡淡质问,“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