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了一周,时乐累得说不出话。
他合上电脑疲惫的抬头,恍惚间才发觉天快亮了,拿着烟到天台换口气儿,北方十月末的清晨已是刺骨的寒意。
天台上摆着准备在万圣节用的南瓜沙发,时乐整个人陷了进去,漫无目的的想着各种糟心事儿,要不是每月五千的房租要交、信用卡要还,他早辞职走人了。
可他能么?显然不能,生活把他绑架了。
时乐最近情绪有点崩坏,一会儿干劲十足能日天日地,一会儿又丧得被天地日了个遍,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时乐想,他怕是得了躁郁症。
需要解解压了。
时乐这个人,没什么不良嗜好,酒赌毒决不沾,至于黄……他私下里也就匿名写写种马小黄文缓解压力。
小黄怡情,大黄伤身,在他眼里的「大黄」约等于实战。是的,这个放荡不羁的小黄文写手,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雏鸡。
可最近有一件事击碎了他的三观,罪魁祸首源自女同事给他推荐的一本纯爱文,他当时还好奇问纯爱是什么鬼,女同事讳莫如深一笑告诉他,你看了就知道。
结果,他看了,也知道了,他娘的纯爱就是两个男人腻歪谈恋爱。
而女同事之所以给他推荐这篇文,并非在掰弯他的边缘跃跃欲试,而是这书里的一个炮灰角色与他同名同姓——
时乐。
他这名字还挺少见,所以也算是种诡异的缘分,兴许就是抱着这点微妙的好感,加之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好奇心,时乐将这本纯爱文磕完了。
作为一个不那么钢铁的直男,时乐的心情一度很复杂,甚至连发了好几天怪梦,梦里他与另一个时乐面对面,对方卸下脸上的面具,就像照镜子一般,他尴尬地与对方笑笑:“长得倒是和我一样,可惜了,是个炮灰。”
那个时乐也坦荡荡的回他一笑:“你行你上啊。”
时乐忙摆摆手:“别了别了,我好歹是个直的。”
对方不置可否的勾起唇角,也挥了挥手,像是在和他告别,梦也随之散了。时乐惊醒,胸口闷得慌,每次怪梦醒来他都一头一脸的汗。
等忙完这阵,他决定去看看心理医生。
如此规划着,时乐又点燃一支烟,火星子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闪烁,他盯着散在风里的烟,记忆又飘飘忽忽落在那本小说里。
书里的时乐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生在一本不正经的修仙文里,他拥有极好的根骨与皮囊,无奈身世凄凉父母双亡,天灾人祸都赶齐全了,混迹在流民堆里成了小乞丐。
所幸在他六岁那年,被嵬国涂煞宫宫主萧闻孤看中捡了去,因自身天资极佳又能吃苦,从众鬼侍中脱颖而出,深得萧宫主青睐,将他赐给自己的儿子成为侍见。
所谓侍见,比近侍更“近”,主人的起居饮食都得照顾周全,甚至包括暖床。且必须终身戴着面具,不准让主人之外的人瞧见面容。
萧闻孤膝下只有一子,名执,是这本书里的大反派,也是这本书的颜值担当,更是这本书里有过外貌描写的、唯一没被掰弯的直男。
按理说,时乐和萧执一道儿长大,即使身份不对等,也应该建立起了深厚的主仆之情。无奈萧执是个薄情冷厉的性子,时乐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待萧闻孤死后,面和心不和的两人几乎从不讲话,直到一次时乐在外猎魂,险些被方家大公子设阵杀害,幸得男主叶知行出面救下,才暂时逃脱了灰飞烟灭的命运。
身为男主的叶知行为人侠义不拘小节,并未因时乐是涂煞宫人就赶尽杀绝,相反,一正一邪的两人脾气相投相聊甚欢。
时乐其人,虽生长于妖鬼横行的嵬国,又是臭名昭著的涂煞宫人,但他自诩出淤泥而不染,暗暗向往仙门之地,更是对叶知行生了爱慕之心。
把时乐当做朋友的叶知行并不知对方想上他,时乐在叶知行面前也表现得十足克制腼腆,只要是叶知行喜欢的,他必然想办法弄到,甚至回涂煞宫后成了叛徒,将萧执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叶知行。
这场男五爱上男主的戏码注定是悲剧,萧执生性多疑手段狠毒,得知时乐叛变后,自然不会让他死得痛快,灰飞烟灭不足以解恨,萧执生生将时乐钉在天刑柱上,一天削一片肉,从足尖一路削到头皮,一片片煮熟了灌时乐自己吞下。
萧执还通过千里镜,让时乐看他心心念念的叶知行如何与小师弟莫怀尘恩爱过日子,直到时乐将皮肉与灵魂的痛苦都体会到极致才心满意足。
待一根烟燃尽,时乐从书里回到了现实,无限唏嘘,这萧执的设定是让人脊背发寒的病娇;书里的时乐也真是作,种种苦难都是自食其果,而男主叶知行……虽沉稳内敛又杀伐决断,可过于完美的人设反而让他无感。
可能脆皮鸭的设定,他不懂吧。
时乐摁灭了烟,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翻了翻,朋友圈被一篇锦鲤许愿的文章刷屏了,他百无聊赖的点了进去,又礼貌的拉到文章底部点了个赞。
其实作为一个头脑清晰的青年,时乐不相信运气,从小到大他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除了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外,没发生过什么幸运的事儿,但比起好看,他更希望一夜暴富。
时乐整个人陷进南瓜沙发里,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突然一股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困到他连手机都拿不稳。
他迷迷糊糊的想,要是他是书里那个时乐,才不去沾惹这些风花雪月,带着一身修为干啥不行,再不济缺钱了打家劫舍也方便,总好过自己通宵加班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不着边际的瞎琢磨,时乐终于低挡不住汹涌的睡意,在寒冷的天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