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怔愣片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觉儿,你该不会是同我吃醋吧?”
秋觉涨红了脸,眼里藏着几分落寞:“如果对方是时哥哥你,我绝无怨言。”
“那你说说,为何觉得叶道长喜欢我。”
秋觉沉吟一瞬,认真道:“眼神……”
“哈?”眼神二字,于时乐而言,简直是玄学。
“叶道长看前辈的眼神和旁人不同。”
“如何不同?”
秋觉忖度道:“我也说不好……就隐约这么感觉……”
“行啦,瞎说什么?叶道长如此仙风道骨一个人,怎么会看上我?”时乐无所谓笑笑,完全没往心里去,认为秋觉是思念入骨瞎几把扯淡。
他如此迷之自信叶知行看不上他,全因已读过剧透。
秋觉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满是期待与不安:“那叶道长他……怕是也瞧不上我的。”
“若真如此,是他瞎。”时乐脱口而出,抬手揉了揉秋觉的脑袋。
秋觉笑了,本还想问时乐是否算过叶知行的命定之人是谁,隐隐觉出不是他自己,遂也不想给自己添堵,此事就此翻篇。
将名单交出去后,接下来的几日叶知行除了亲自给时乐送吃食送汤药,余下的时间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
秋觉为了多看叶知行几眼,常常守在时乐屋内,可叶知行来了,他又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甚至都极少与对方说话。非得时乐挤眉弄眼,他才挤牙膏似的尴尬蹦出一两句。
而自从那夜吃了血,萧执再没出现过,这让时乐产生一种错觉,对方将他吃干抹净后很不负责任的跑了,还卷走他身上大半的银钱。
当然,这般形容很容易引人误会,也亏得萧执的设定是书里唯一的直男。
如此过了半个月,腊月十五这日早晨,时乐一醒来就看到放在桌上的血红药丸,而萧执其人早就离开了,时乐将药丸握在手中傻愣愣的盯了半晌,笑了,这家伙究竟玩什么躲猫猫?
冬日的阳光淡淡的,没什么温度,时乐就着昨夜的冷茶将解药服下,一肚子的凉。
他还后知后觉的发现,萧执将他剩下不多的银两都拿走了,敢情这家伙把他当钱庄了。
与此同时,秋觉得了叶知行允许,这几日在浮余山药房用各种药材潜心研究,终于配出了能暂时抑制浣灭蛊发作的药,说只要毒发时服下一粒,便能延长一日寿命,还肉麻兮兮的取其名曰「止行丹」,时乐调侃这名字的药还让人怎么吃呢?
而时乐自己也乐得清净,将那些调理气机的心法烂熟于心,也渐渐掌握了吐纳之法,手痒痒时捡几根枯枝有模有样的比划几下,倒也无师自通。
……
大年二十九,秋觉一大早就给远在寒江村的姐姐写信,这是第一次不在姐姐身边过年,想着想着眶就红了。
时乐拍了拍他肩膀,说若他实在思念秋慈,可以让浮余山的修士送他回去,御剑的话最迟大年初二也该到了,秋觉闻言却猛地摇头,一来他不想劳烦别人,二来他也想陪在心上人身边过年。
时乐嘲他有了心上人忘了姐姐,秋觉红着一张脸没有反驳。
午后,浮余山难得的飘起了鹅毛大雪,绿涛汹涌的山峦裹上一层银白,浮余山众弟子看到此番光景都无心修行,三三两两的结伴御剑赏雪,白雪绿玉,宛若仙境。
浮余山飘雪,这还是百年来头一遭。
入夜,天地间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白,雪势越发暴烈,山野间虫鸟静谧无声,唯有雪花飘落枯枝断裂的细微声响。
叶知行差人送了饭菜暖炉来,还捎了话,今夜过后,前辈在浮余山,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秋觉问时乐这是什么意思,时乐怕对方担心,潦草的做了解释,敏锐如秋觉还是听出了端倪,一颗心悬在嗓子眼连饭都吃不下了。
时乐劝道:“觉儿,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发生意外,可唯独你的叶道长不会。”
“……”
“即使真的有什么变数,他也绝对能迎刃而解。”
毕竟,叶知行有主角光环附体,死不了。
秋觉面上虽点头,心中却没半分舒坦,时乐知多说无用,饭罢看了一会儿书就去躺下了,睡前从窗户的缝隙里望见漫天漫地的白,心道大雪之夜,真是杀人的好日子。
夜半,雪停。
浮余山大大小小山道被火把点亮,在雪光照映下明晃晃一片。不到半个时辰,祝南君勾结嵬国涂煞宫鬼众,企图在长佑峰静室暗杀正在闭关的宗主祝玄君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幸而祝玄君首徒叶知行早前得到消息,未雨绸缪,率众弟子破了嵬国人设的迷阵,平息了此次危机。
而叶知行也出人意料的将鬼众放行下山,以祝南君为首的众弟子皆被关入地牢,等待宗主出关处置。
得知消息的时乐心中佩服,叶知行是怎么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那些浮余山的叛徒,怎如此轻易的都招认了?只有祝南君死不承认,可惜证据确凿,他怎么嘴硬都无用。
时乐感叹,在自己插手剧透后,祝南君这个情节点的难度骤降,对主角叶知行而言怕是不痛不痒的存在了。
庆幸的同时,他也担心蝴蝶效应引发更大的、未知的灾难……
来通知的道童让时乐秋觉无需担心,传完话就离开了。
“时哥哥,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动静这么大,秋觉还是放心不下,一定要亲眼见到叶知行无恙才肯作罢。
“行,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乱跑,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时乐知自己拦不住秋觉,遂嘱咐道,出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还能帮上叶知行的忙。
两人披了厚衣裳便走出门,雪光将天地映得如同白昼,根本无需提灯,不远处的山道上也密密麻麻的流动着火把,时乐牵着秋觉朝人堆处走。
“你们让开!”
还未走近,时乐便听得人堆处传来一声低喝,他认得这是莫怀尘的声音。
“莫怀尘,作为祝南君最疼爱的徒弟,你平日里不是清高得很么,连话都不屑与我们说,如今怎么还肯同我们发脾气了?”
莫怀尘手提余闲剑被十多个修士围在中间,脸色青白眼眶发红,身体不住的颤抖,声音却沉冷干脆:“滚远点。”
其中一位修士冷笑:“莫怀尘,请你认清现在的形势,你师尊是门中叛徒,至于你,我看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随我们到昭元殿等候叶师兄审问吧!”
“他没资格。”
“真好笑,叶师兄没资格,难道你有?还是你那已被关入地牢的师尊有?”
“别跟他废话了,我倒是想看看,这祝南君最疼爱的徒儿,除了模样生得好看脾气也比旁人大外,还有什么能耐!”
对方话音未落,莫怀尘忍无可忍拔剑出鞘,整个人随着剑意飞掠而出,另外几人立刻抽剑相迎,漫天剑光如落雨,浮雪飞扬朝莫怀尘奔涌而去。
时乐秋觉站在战圈之外,秋觉诧异道:“虽然莫道长脾气不好,可他们同是浮余山人,为何落井下石……”
“墙倒众人推,推得最卖力的,不是同行就是同门。”
转瞬间他们已交手数百招,莫怀尘此时修为不算拔尖之辈,且对方人多势众,他十分吃亏,虽全力以赴也渐渐落了下风,时乐心中着急,按理说叶知行早该出现英雄救美了才是,难不成还要让莫怀尘挂点彩才刺激?
眼见莫怀尘连退数步,对方也不念同门之情招招狠厉,再这样下去主角受就要命丧于此了,时乐一个没忍住,像模像样的叫了声停一停。
“各位道长,夜深人静不宜干戈,扰人清梦就更不好了。”
众人不知来者何人,暂且停下手中打斗,此时莫怀尘已然受了伤,时乐走到人堆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绕到了莫怀尘跟前挡住了他。
莫怀尘诧异的望向时乐,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憋着一口血终究没敢言语。
“你是何人?”
时乐虽为祝玄君贵客,这一个多月也时时有叶知行相伴,但并非山中弟子人人都认得他相貌,刚巧眼前这几个挑事的就认不出来。
“在下笠州时乐,受祝玄君之邀,有幸到浮余山做客。“时乐客气答道,依旧将莫怀尘护在身后,他面上从容不迫,其实心里忐忑得很,就盼着叶知行快来把莫怀尘领走。
其中一位身材矮小的修士冷哼道:“刘师兄,我看这人鬼鬼祟祟的,说不定是涂煞宫人伪装的,想趁我们放松警惕将莫怀尘救走。”
来了来了,典型的炮灰台词,同为炮灰的时乐心中嘲讽一笑。
两人互通眼色,其中一人不耐道:“要不别跟他们废话了,先都抓起来再说!”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口口声声要动男主的人送死呢?
莫怀尘终于没憋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点点嫣红落在雪野中。他得知祝南君所行之事,郁火攻心,加之先前打斗受了伤,情况很不妙。
“无需你掺和,快走。”莫怀尘再次将灵力汇于手中的余闲剑,却咳嗽不止。
时乐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惨兮兮的莫怀尘:“你认为我还能走得掉么?”
“……让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