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发育不良的少年,垂眸之间那双眼睛全部被遮挡,他被笼罩在一片树影之中,破碎的阳光照耀的斑驳,他安静的站在楚忆归的面前,仿佛是一块可以随意被踢踹的不起眼的碎石。
坐在车里,楚忆归一直将万秋和杨潇雨的动态看在眼中,万秋腹部的狰狞青紫也没有错过。
而现在纤细的手臂虚虚的遮挡了小腹部,是少年最后的自我保护,他微微闭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万秋说的话,让楚忆归满是错愕。
万秋在暗示,他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他准备接受可能到来的疼痛。
可没有人知道碎石是否愿意被踢踹,人类更不是石头,疼痛是身-体的预警,是被拒绝的存在。
“对不起,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什么叫‘不打这里’?”楚忆归认为他们之间的沟通出现了偏差。
万秋抿唇:“打这里,比平时疼。”
万秋眨了眨眼睛,会错了意,连最后虚浮的抵抗都放弃了,他放下了保护自己的双手,毫无防备。
楚忆归半弯下腰,平视万秋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打你?”楚忆归声线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导,想要寻求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我的哪一句话,什么行为,让你产生了我要打你的感觉?”
万秋凝视着楚忆归的眼睛,张了张嘴:“你不高兴。”
对万秋而言,很难用更复杂的词汇去形容楚忆归展现出来的情绪。
在这个瞬间,楚忆归仿佛明白了什么。
此时楚忆归的笑容即便还残留在嘴角,可看向万秋的视线却已经有些复杂。
楚忆归很聪明,立刻明白了刚刚那一闪即逝没能隐藏的情绪,被万秋捕捉到了。
楚忆归掩住对万秋敏锐的诧异,声线比起之前要略低:“为什么我不高兴,就要打你?”
万秋垂下了双眼,肩膀比起之前要瑟缩,身-体紧绷,低下头,仿佛在人群中被踩踏淹没至尘埃都不会被发觉。
楚忆归看不到万秋的眼睛,或许是万秋并不想自己看到,直起身-体,低头看着万秋略长的头发的发旋。
万秋在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即便同岁,楚忆归却看到一个弱小的,和实际年龄不符的孩子,试图用沉默,去保护恶人。
“不高兴,就会被打。”楚忆归仔细思量,试图理解这个逻辑,“是有人对你这么做吗?”
万秋的身-体僵硬,手指下意识的握住衣摆,大概是过于瘦弱,任何一点点肢体语言都会被放大。
楚忆归皱起眉头,万秋的瑟缩让楚忆归明白,不高兴就会被打这个逻辑很可能已经刻入万秋的本能中。
“可以抬头看看我吗?”楚忆归找到了更方便问话的方法,一个不善于隐藏,或者说不懂得隐藏的孩子,应该交流的方法。
万秋很听话,抬起头,明澈的双眼中还弥漫着浅色的惶恐,将楚忆归框在其中。
“是谁在这么做?谁生气就会打你?”楚忆归问道。
万秋眼神看向别处。
可一只手触碰了万秋的脸颊,让万秋的瞳孔重新倒影出楚忆归的影子。
楚忆归将万秋的视线重新捕捉,认认真真的凝视着万秋的双眼:“是谁在这儿么做?爸爸?妈妈?奶奶?亲戚?长辈?同学?朋友?邻居?”
每念出一个称呼,楚忆归就会停顿一下,而从万秋不能掩饰的神色之中,至少肯定了前三者。
楚忆归深吸了口,抚摸万秋脸颊的指尖仿佛有微微的刺痛。
并不凉爽的夏日中,指尖却全是冰凉的触感。
“难道你就任由人打你吗?”有手有脚,不是残疾,跑也能跑得动,不能还手但至少得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