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超人。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拿出勇气,穿上斗篷。”
伴随着弘大而悲悯的乐曲,一片废墟的舞台上缓缓飘落下一件带着灰的斗篷。鲜红的布已被脏污损毁得破烂不堪,静静地披盖在那具高大的、已倒下的钢铁之躯之上。
大礼堂静默一片,乐声渐渐褪去之后,渐次有啜泣的声音呜呜地响起来。慢慢地,这些稚嫩的哭泣声便连成了一片。
舞台的帷幕拉上,幼儿园的老师们忙站起来熟练地安抚这些敏感又伤心的孩子们,宣扬完了超人的事迹后,强调在舞台剧的最后,那个扮演人间之神的男人说出的那句话。
“英雄虽已远去,但英雄的精神不灭!还记得超人说的话吗?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拿出勇气,穿上斗篷。好孩子们——勇敢一点,擦干你们的眼泪。超人可不会哭。”
观众们看不到的帷幕之后。
那个俯倒在废墟布景上的身影动了动,动作带着些疲惫的爬了起来。
“演得不错,这是今年最后一场巡演了。”儿童剧院的老板呼出一口烟,给爬起来的红斗篷男人递了张卡,“演出费我额外多给了点——丹,你没事吧?”
丹眼角发红。他没说话,像只沉默的大狗一样摇了摇头,微颤着手努力尽快将红斗篷摘了下来,侧过脸在领口蹭了一下,声音带着沙哑:“没事。谢谢。”
“走吧,大都会今年的冬天不太好过。”老板没再多问,像是没看到对面男人发红的眼睛和鼻尖一样,叼着烟离开了。
大都会的冬天是不好过。
但不止是这个冬天,也不止是大都会。
最终一战中,超英陨落了大半,许多城市的守护神都牺牲在了战场上,包括大都会的人间之神。
大都会的街道边现在还时不时摆放出新的白色花束,像是在宣告这些被英雄们保护过的人,还倔强地铭记着这位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蓝天白云下的人间之神。
超人广场最中心的那捧花束每日都有人亲自来更换,驾驶着昂贵奢侈的车,顶着那个大都会所有人都认识的光脑壳。
莱克斯·卢瑟会一个人慢慢穿梭过白色花束铺成的道路,无视任何人投来的各样眼神,将自己亲手挑选、剪下的花束放在超人雕像之下,然后又默默地离开,三年来每一天都风雨无阻。
丹沉默着收拾了东西,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撑开伞离开了儿童剧院。
天空下的雪,冷彻的风冻得丹的鼻头更红了。他走得有些不稳,高挑的身躯佝偻着,厚实的棉衣将整个人都裹得臃肿笨拙,和他方才在台上披着红斗篷时的笔挺和坚毅全然不同。
丹使劲擦了擦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睛,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雪,一路走回家门。
他住的地方很小,门开在一个狭窄黑暗的后街巷里,夜晚没什么灯光照明,视线模糊间就算是有什么人藏在阴影里也分辨不出。
丹精疲力竭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掏出冰凉的钥匙,捅进门锁里,刚拉开门——
什么东西被撞得吭叽了一声:“叽——”
丹:“……”
丹:“?!”
他的眼神猛地从泪眼朦胧变得惊恐警惕,手往口袋里一摸,就掏出一把枪来:“什么人?”
他一脚踹上了自家大门,把门重新踹关起来,同时摁亮了手机。
柔软的雪轻轻的飘下,落到了门前那个东西——或者说人——或者说三头身——总之丹很难定义那是个什么——身上。
那是一个红蓝相间的三头身……娃娃?大概也就丹的膝盖那么高,圆润圆润的,从头顶的小卷毛到迷你版的红靴子小脚丫,再到短短的红斗篷,再到胸口S形状的红蓝紧身衣,都说明了他在扮演的是超人。
但超人一般……不会这么小只的。
也不会有这么Q、看起来毫无威力可言的小脚丫小手手,还有这么圆嘟嘟的小肚子和脑袋。
这只圆头圆脑的小酥皮站在雪堆里瑟瑟发抖,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头顶的小卷毛都被风吹的中分成了两捋。那双蹬着小红靴的脚脚时不时轮流地跺几下,吧嗒吧嗒的,哪里有一脚就能摧毁整个钢铁城堡的样子,看着倒像是小奶猫的爪垫在雪地上踩奶,就连留下的jio印都小小的,最多也就丹的三分之一个巴掌大。
雪花飘到了小小的鼻尖上,红蓝相间的三头身超人已经拿红斗篷包裹住自己的圆肚子了,却还是被冻地打了个喷嚏:“啊~嚏!”
奶声奶气。
“你是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丹咔嚓一下挑开了枪栓,瞪大了还带着湿意的眼睛,色厉内荏地大声道。
“I am superman.”红蓝相间的三头身一脸严肃地说着,伸手捏住了自己的拳头,腾飞而起的冲力直击地面——
“噗叽”一声吹飞了一层小雪花。
然后被自己产生的后座力一下崩飞进路旁厚厚的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