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沅这前太子妃早日出了门,也趁早给商阙腾位置。
媒婆见惯了京城权贵后院的阴私,笑着看向国公夫人道:“不知夫人想给公子挑个什么样的郎君啊?”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哎,我们府的大公子之前可是许给前太子的,如今退了婚,那再嫁的,也不能太差不是。”
“哎哟夫人,话不能这么说。”那媒婆何等机灵,一看国公夫人的眼色,就知道该说什么话:“您家公子若是没许过亲,那倒是一切好说,可如今这世道……啧啧,他这和皇家沾边儿的人,非但抬不了身价,倒让旁人都避之不及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不是和国公府关系走得近,再加上您那公子姿容绝世,这门亲事,我都不想接,怕砸招牌呢!”
“我看您那公子啊,也别挑挑拣拣了,趁着年纪轻,能生养,赶紧出门也就是了!”
国公夫人装模作样的抹抹眼角:“那就全赖您操心了,有您坐镇,我也不怕国公爷说,是我苛求了他这没娘的孩子。”
如今京城动荡,商沅退婚后正是在下风,大多高门大户都会选择观望,能物色到的郎君自然要差很多。
她专门挑此时说婚事,也是为了这一点。
“还有一事,我们府中那姑娘,蒹葭,如今也十五了。”国公夫人压低声音道:“你也留意着,趁早说门亲事。”
那媒婆会意的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国公夫人望着媒婆远走的背影,冷笑道:“商沅退婚也是好事,不想嫁王爷,那就嫁别人,我还以为他是个君后的命,没曾想也是个没福气的。”
身畔的婆子哼道:“他娘就是个苦命人,他们兄妹能有什么好福气。要我说这国公府的婚事,还是要看咱们公子的。”
宫中大殿,霍戎坐在椅上,缓缓饮尽手畔凉茶。
昨夜,那无孔不入的小细作又来了。
含着水汽的眸子不似以往清冷,眼角泛起红晕,莹润白皙的身子紧紧缠绕在他身侧。
隐约间,胸前的绯色梅花印记愈发清晰。
如红梅落雪,极尽艳丽,却又似曾相识。
这几日,展凌一直在排查细作留下的蛛丝马迹。
展凌禀道:“臣已经追到了那细作的踪迹,属下根据他下车的地方沿途搜查,已经大致锁定范围,应该是在东城淮安坊……”
也在淮安坊?
霍戎眸光晦暗,某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再次渐渐浮现。
展凌还在禀报:“那细作大约还在淮安坊中,坊中不过百余人,属下略微搜查后没发现可疑之人,不过陛下放心,只要他在京城,定无处可逃。”
霍戎缓缓道:“这小东西隐入淮安坊便销声匿迹,显然是有人接应,说不准,还来了场金蝉脱壳。”
展凌细细琢磨这话:“陛下心中已有推算了?”
“那人,”霍戎危险的眯起眸子:“总让朕想起一个……故人。”
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故人。
霍戎摩挲着玉佩,缓缓道:“你说,若曾负你的人,看你身居高位又试图示好弥补,你该如何?”
展凌眸光闪过锐利:“当然是尽快除去,方能一雪前耻。”
“一死而已,太过无趣。”霍戎指尖摩挲着玉佩,似是发现了极为有趣之事:“一雪前耻的最好法子,“是把那人钓到你的阵营里,到时他如离水之鱼,还不是任你摆布。”
他要让商沅进宫成为掌心之物,但即使是钓鱼,他也想要鱼心甘情愿的主动上钩,如今还没下钩子,商沅就主动摆着尾巴游来示好,倒是让他意外。
不钓来吃个干净,都对不住从前的自己。
语气裹挟的冷意彻骨,让展凌忍不住发颤。
“对了,属下还发现了个小线索。”展凌忙道:“和淮安坊的商大公子有关。”
霍戎呼吸一滞:“嗯?”
“他的贴身小厮一大早就去买伤药。”展凌道:“还说他主子被野狗咬伤了。”
他记得车夫说,那日溜出去的细作,也是被野狗咬伤。
霍戎唇角凝起危险:“当夜,他没在京城?”
“挺卫国公府的人说,大公子为了准备大婚,一直在宫中学规矩……”
霍戎面色一沉:“那小东西为谁效力可曾查清?”
“此人是为京城中的人效力,只是京城的权势盘根错节,属下还拿不准。”
霍戎眸光微寒:“接着去查那小东西为谁效力,还有当夜为何进入朕的大营。”
若此人真的是爬床勾引,为何会不告而别还故意躲藏?
“你这几日在淮安坊,卫国公府有何动静?”
展凌道:“卫国公府无事,只是他家的大公子和贤王退婚后,正迫不及待的张罗着找人呢,属下看到媒婆进出……”
霍戎面上闪过阴霾,一双眸子渐渐阴戾。自从进京,他就察觉到了商沅对他刻意的讨好接近。
本以为商沅摆着尾巴来咬钩,结果只是路过嗅了嗅?
大约是自己住在宫里,不易接近,就敢打上旁人的主意!?
“展凌,朕要出宫,去淮安坊小住一段时日。”霍戎冷冷抬手,压住想要劝谏的展凌:“朕有的是法子让朝廷的人闭嘴,但一来时日紧迫,朕和他们耗不起,二来朕刚登基,也不愿杀伐太重,你速去办好此事!”
展凌惊道:“这……可是陛下仓促之间去哪里安歇?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心里却道,难道陛下此次特意去淮安坊,是为了亲自捉拿那小细作?
“饵离得近了,猎物才更好上钩。”霍戎冷道:“朕若失约,岂不是辜负了故人的美意。”
展凌拱手听命:“臣这就去安排。”
心里却思索,也不知是什么惊天大案,倒劳烦陛下亲自以身为饵……
当夜,乾元殿着了不大不小的火,因救援及时,无人伤亡,只是这寝宫,终究不能再住了。
大臣本觉得皇帝会换宫室歇息,可霍戎却提出离宫的主张。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去触霉头反驳。
皇帝要离宫的消息,登时传遍了京城。
商沅也知晓了这个消息,但他只当皇帝要去行宫暂住,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宫里把卫国公召去。
“卫国公,寝宫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今国库亏空,朕也不忍再追征民力。”霍戎望着他,指尖缓缓敲着桌案:“这寝宫,少说也要修一月有余。”
“说来可笑,朕贵为一国之君,却连个安歇之地都无。”
卫国公:“???”
平心而论,他和新帝无甚交情。
寝宫失火,陛下不去找户部诉苦,找他这个国公算怎么回事儿?
稍转念一想,他立刻明白了。
京城的高门贵戚里,卫国公府是出了名的富庶。
陛下难得如此亲切,八成是想让他掏腰包。
“陛下龙体欠安,臣日夜难寐!”卫国公无比庆幸自己猜出了帝王的心思:“臣斗胆进献一半家财,也算为陛下分忧……”
若是不识趣,等到抄家,那可是分文都无了。
谁晓得霍戎却淡淡一挥手,黑瞳望着他,竟有几分诚恳:“国公误会朕了,朕是想去贵府小住一阵子。”
住……住自己家!?
卫国公眼睛瞪得像铜铃,真猜不着这位的心思了:“……陛下起居饮食,干系重大,臣……臣万一接待不周惊扰了圣驾……”
卫国公满脸都写着拒绝,平日里上朝腿都打哆嗦,如今要把这位请家里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论荣宠,圣驾也轮不到他来接啊,就算是陛下怀疑了他家,也大可让锦衣卫查,犯不着亲临……
陛下为何会选中他们家啊?
霍戎望着惊慌失措的卫国公,咬牙含笑道:“怎么会招待不周?朕少年时,也常去国公家安歇,就是太惬意了,才常常令朕回味,如今朕也是想故地重游一番。”
不止要故地重游,还要确认些事情,揪出那胆大包天的小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