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宋尧发现自己手掌心竟然出了冷汗,顿时甩甩手,有些恼怒。
妈的,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宋沅又掀不起什么,哪怕装的再镇定也没有用,他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宋沅出丑就行了。
想到这里,宋尧低着头,藏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比赛台中间放着一架钢琴,白色的灯光随着宋沅的出现打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渡了一层冷光。
面容清冷白皙的少年上台后对评委和观众九十度鞠躬后走到钢琴前坐下。
看见清楚他的脸,底下一些观众纷纷疑惑炸裂。
“等一下,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宋沅吗?没开玩笑吧,宋沅怎么上去了?”
“我记得参加比赛的是宋尧啊,现在是宋沅代替宋尧上来?他会钢琴吗?没听说啊。”
“……”
“绝对飘了,前天赢了篮球就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了,钢琴也敢来尝试了,也不怕被人笑死。”
“他会篮球又会钢琴?还有什么他不会?之前传闻很假啊,我感觉宋沅很会弹钢琴的样子,期待。”
“期待个屁,一看就是装的。”
“……”
A班人大部分都受宋尧的邀请过来看比赛,多数人在认出宋沅后,左右议论起来。
一时间,整个观众席变得吵闹无比,直到被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开口打断,“比赛已经开始,请各位观众保持安静,谢谢配合。”
喧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讽刺嘲弄的目光,犹如尖锐的针一般,集中在宋沅身上。
宋沅忽略那些声音与目光,垂眸盯着黑白琴键,将手放上去。
琴键冰冷的温度袭过全身,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想要冲出,宋沅知道,那是久违的激动。
他微微勾唇,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
虽然许久没有碰钢琴,但他并不陌生。
耳边寂静无声,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沅按下琴键。
一个音刚响起,就有些令人头皮发麻,平缓却连贯的音乐将所有人的议论击破。
他会弹钢琴,而且还不只是简单的“会”。
《暮雨》这首曲子前奏平缓,高潮部分很快,需要两只手不停地弹奏将近一分钟,高潮结束后,节奏比前半部分还要慢,如果是初学者或者是会点钢琴的人,根本不可能弹得好。
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琴键上按动,悲凉的音乐回荡在周围。
冷白色调的光打在宋沅清冷白皙的脸上,将他眉目间的病态、睫毛轻微抖动,照的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静地盯着台上的少年。
他坐在那里,单薄的身影挺得笔直,神色淡淡,气质漠然,像是冰川上的雾凇,清寒冷冽,耀眼的令人挪不开目光。
底下的观众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随着音乐飘上了半空,又很快在音乐变换沉重后坠入无尽深渊,拼命嘶吼着想要把浑身所有的不甘发泄出。
最后,所有的一切又随着冰凉的暮雨降临消失在寂静中。
他们将自己沉溺在黑暗中,任由黑暗吞噬,在看到黑暗中亮起的光时,又燃烧起希望,疯狂朝着抹光奔去,但却在瞬间,光消失了,世界恢复平静黑暗。
苍凉感弥漫周围,每个人都被琴声带动得几乎喘不过气。
《暮雨》这首音乐很压抑,作者创作这首音乐的初衷是想表达自己不能将一切都完完全全发泄出的无能为力感,在场的大部分观众都深陷过这种状态中。
琴声停止,面色白皙精致的少年垂眸盯着钢琴,缓缓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随后起身向观众与评委鞠躬。
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主持人鼓掌,所有人才跟着鼓掌。
赞叹声此起彼伏,之前那些嘲笑宋沅的几人一脸吃瘪的模样。
安心高兴地拍了拍大腿,因为碰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比兴奋。
宋沅做到了,一点差错都没有。
他会弹钢琴,弹得很好,那种镇定的模样好似经历过这种比赛很多次,所以习惯了。
宋沅在掌声与各种惊叹声中返回等待区。
看见他进来,等待区的众人神色各异。
宋尧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死死地掐着衣服,眼里的怨恨丝毫不加掩饰。
他往后一靠,带动了椅子。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刺人耳膜,宋尧却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人看来的目光般,死死地盯着宋沅,片刻后阴阳怪气道:“你会弹钢琴啊,我以为你一直在乡下生活,根本不会钢琴呢。没想到你伪装的挺好,让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弹钢琴,然后来了这么一幕。”
几句话,把宋沅没主动说自己会钢琴这件事说成了宋沅的错。
宋沅没看宋尧,不咸不淡道:“我没说过我不会钢琴。”
一切都是他们自己认为的。
宋尧冷笑一声,还想说什么,被其他人的恭维声打断。
“你太厉害了。”安驰凑到宋沅身边,双眼放光,“弹得那么好,我都流泪了,想起来好多事。妈的,这曲子我自己弹都弹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怎么你弹起来就这么有感觉,呜呜呜。”
“对啊,好悲,浑身起鸡皮疙瘩。”
“太好听了!可惜我没录下来。”
心里的嫉妒在他们的话下瞬间冲上顶峰,宋尧猛地站起身。
椅子因为他的动作摔在地上,宋尧冷着脸,将椅子踢开一些,讥讽道:“这首音乐的作者是想给大家带来希望,你表现的那么悲做什么?理解错了吧。”
“你有了解过作者创作这首音乐的背景吗?”宋沅轻声道:“写这首音乐前,作者失去父母,好朋友也出车祸离开了。他退了学,被抑郁症折磨地住进了医院,不停与抑郁症作斗争。每当作者看见希望时,紧接着而来的是更多的绝望,他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写出了这首音乐。”
“作者解释过,这首音乐他想表达是自己当时的绝望。后来他抑郁症好了,出院了,不再吃药,人也变得积极向上,创作出了一首《迎光》,才想想带给大家希望。”
“是这样的。”安驰看了宋尧一眼,似乎有些不理解宋尧怎么会搞错意思。
妒火快要烧光所有理智,宋尧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我只是看你实在弹得太悲了,怕你理解错意思,提醒你,这首歌还是带着点希望的。”
宋沅没有再回答他这句话,坐在一边等待结果。
安驰一改之前的态度,整个人都变成宋沅的迷弟。凑近宋沅,舔着脸问宋沅为什么能弹出那么悲的感觉,好像经历过作者所经历的一切般。
杂乱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白色的病房、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各种嘈杂声,以及宴辞越紧抿着唇的样子……宋沅久久没有开口回答安驰的话。
他经历过,只是他经历的那些,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