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刚好晚上八点。
他是五点半就睡下了的,算起来也睡了两个半钟头了。
来电人是“许彦文”,江棉愣了下,接了起来,开口时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喂?”
“江棉?”
许彦文的声音有点轻,有点抖,比江棉的嗓音还要低哑,明显不对劲。
江棉的睡意登时消散了。
他从床上起身,赶紧问道:“是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棉,”许彦文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和惶恐,“你……你回来了吗?现在在不在C市……”
“在啊,我在!”江棉回答。
“那你来接我一下好不好?我刚才喝的酒里面好像……好像被下药了,”许彦文求助,“我现在实在没办法自己出去打车……”
江棉心里“咯噔”一下。
下药?怎么会被下药?
江棉思绪一转,想起来,许彦文现在是一家模特经纪公司的模特。
江棉老爸是开娱乐公司的,娱乐圈里到处都是这种事,江棉心里当然清楚,只是他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朋友身上。
江棉立刻道:“我马上过来,你现在在哪里?”
许彦文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充满了摇摇欲坠之感:“金……金宸酒店……我躲在四楼的楼梯里……”
“我知道了,别怕啊,我马上过来!”
江棉挂了电话就下了床,下了楼。
高铭正在跟自己爷爷聊天,刚打算去叫江棉起床,就见后者急匆匆下楼,蹙眉问:“怎么了?这么急干什么”
“我朋友出了点事情,我要出去一趟,”江棉见到高铭就觉得刚好,道,“哎,你车借我一下!”
高铭一愣,直接起身道:“你去哪儿,我开车带你过去。”
高铭这么说了,江棉也懒得推辞,报了金宸酒店的地址。
不过开动车子时,得知江棉只是去接人的,高铭还是不免说道:“其实你跟我说一下位置,我过去接就行了。”
江棉有点心不在焉:“你又不认识他,不方便。”
高铭瞧了他一眼,问:“哪里的朋友啊?”
“也是高中同学,只是……”江棉顿了顿,“和丁子晏岳漓他们不一样。”
许彦文不是江棉的同班同学,认识的契机也有点复杂。
江棉最开始上高中的时候,就如刚才那个梦中所展现的,和岳漓、丁子晏那帮人根本不熟。他甚至是拿敌对的眼光看待岳漓他们的——岳漓和丁子晏他们倒是一入学就混在一块儿了。
江棉那时候,和班里另外一个他当大哥看待的男生走得更近。而许彦文,则是那个大哥的邻居,和他们同年级,不同班。
说起来,那两人也算是竹马跟竹马了。
高一的时候,那位大哥因为家里一些事情出了国,而江棉和许彦文之间的交情却没断。
可他和许彦文之间的交情,与他和高铭、丁子晏他们之间的交情,是完全不同的。
江棉对许彦文,是同病相怜,是怜惜,是心疼。
许彦文,也喜欢男人。
和江棉一样,喜欢上了一个直男。
许彦文高中时喜欢的那个直男是谁,江棉至今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许彦文和那个人之间也没有结果,跟江棉不同的是,许彦文很快走出来了。
——只是怎么说呢……
Gay是不是真的特别容易喜欢上直男啊?
许彦文就算走出来了,之后动心的男人,也都是直男。
好不容易一年前,他暗恋了一个直男,对方也回应他了,结果对方是个大渣渣,跟许彦文上了两次床之后就甩了他。
那之后,许彦文的精神状态简直直线下降,弄得江棉又为他心酸又为他担心。
今晚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江棉手肘抵在车窗边,咬着手指。
他之前就跟许彦文说过,与其去模特经纪公司,不如还是去他爸那儿算了,找个经纪人,演演戏,看看能不能火,江棉爸爸也是完全同意的。可许彦文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说是他现在既然有工作机会,那就先试试看再说。
江棉当时是支持许彦文的想法的,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
高铭瞥了他一眼,道:“你这么焦虑干什么?”
江棉收回手指,握拳,眼眶有点干涩。
因为他总对许彦文有一种同理心。
就觉得,许彦文过得好些了,他自己便也过得好些了似的。
许彦文过得一团糟,他便也觉得自己一团糟。
金宸酒店离高家四公里路,开了一会儿就到了。
酒店门口,江棉把高铭叫停,自己先下了车。
高铭无奈,只让他小心点,别跑,然后赶紧去地下停车库停车。
江棉又给许彦文打了个电话,过了几秒钟许彦文才接起来。
确定了位置没变,江棉挂了电话,直接坐电梯到四楼,然后又冲去了楼梯间,在拐角那儿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靠着墙的身影。
“许彦文!”江棉叫了声,走了过去。
那人没反应,江棉走近了才发现对方紧闭着眼睛,俨然已经撑不住睡着了,摇了摇对方肩膀才把人弄醒。
许彦文惊醒,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慌张地抬起了头,脸色苍白。
见到是江棉,他瞬间松了口气,紧接着眼眶就红了:“江棉……”
他摇晃着站起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江棉。
许彦文和江棉的身高差不多,比江棉稍矮一些,并且比江棉都要瘦弱。
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有点发热。
江棉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而后就听到有呜咽声自耳边传来。
许彦文是个比较脆弱的人,遭遇这种事情后能有多崩溃,江棉也想象得出来。他耐心地等待许彦文平复好心情。
而许彦文发泄完后,松开了江棉,眼睛已经哭得有点红肿。
“对不起……”许彦文还一下一下地抽着气。
“跟我道歉干什么?”江棉失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关心道,“你就吃了药?……没受伤吧?”
“没,感觉不对之后我直接逃出来了,”许彦文摇了摇头,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脸,带着鼻音说道,“不过工作算是丢了。”
“这种工作丢了就丢了,难不成你还要继续干下去啊!”
江棉爸爸公司里也有这种事情,但很少,因为江棉爸爸也不喜这种风气,只是经纪人和艺人为了前途,依旧会私底下偷偷地干——那些人想干,江棉爸爸也不可能拦着不是?
只是自愿的不说,算计别人,把人药晕了送去别人床上这种事情,江棉爸爸底下是没人敢干的。
江棉义愤填膺的声音让许彦文好过了点,他破涕为笑,还湿润的眼睛注视着江棉道:“真的谢谢你,江棉。”
“没什么,”江棉拍拍许彦文的脑袋,叹了口气道,“你就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吧,工作重新找,实在找不好,说真的,去我爸那里吧。到了那里,好歹我能罩着你啊!”
许彦文沉默片刻,这次总算是点了点头。
江棉说道:“行了,现在没事了,先出去吧。”
江棉扶着许彦文,往外头的酒店走廊走去。
许彦文身上的药效还没过,江棉说要不去一趟医院,许彦文不愿意,江棉想想也是,还是睡觉去吧,基本上睡一觉也就好了。
许彦文父母早逝,他由舅舅舅妈抚养,只是许彦文不够幸运,舅舅舅妈对他非常敷衍,等他上了高中就把他丢进了学校宿舍,没怎么理会过。如今许彦文出来工作,住的地方只有一个室友,可室友也是不着家的,压根不能指望许彦文回去后有人能照顾他。
江棉想着,许彦文现在这样,他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等会儿他把许彦文带回家吧,让许彦文在他家住一晚。
江棉正跟许彦文说着,许彦文忽然看向江棉身后,脸色一变。
江棉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去,就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后,僵住了。
男人大概喝了点酒,脸色有点泛红。西装外套已经被脱了下来,挽在了结实的手臂上。领带也被扯掉了,大概是被压在了西装外套下面。
领口被解开了一颗扣子,显得非常随意,那展露出来一丁点锁骨,连带着脖颈上的喉结,都变得存在感极强,异常撩人。
一双桃花眼带着点醉意,又流转着有些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江棉。
一个月没见了。
乍一看到对方这副姿态,江棉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觉得嗓子好干涩。
岳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