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几点出门?来绿江大道之前还去过哪里?”
“我每天是三点四十五起床,出门大概四点左右吧,这哪儿也没去,就直接赶过来了!”
“那有人能证明你四点出门吗?”
“这倒是可能……没有。”赵勤快面色有些苦恼,“太早了,家里其他人都还睡着。”
单瀮皱了皱眉:“你不住环卫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一样远咯,”赵勤快“嘿嘿”两声,“这还不如住家里呢不是。”
赵勤快在做口供的同时,警方也在行动,第一时间核查信息。有收据在,叶飞很快就与院方联系上了。赵勤快和他母亲的病,均有其实,只是那些现金已经收纳入库,红包封皮也去了垃圾中转,追踪起来非常麻烦。
同时,警方收了赵勤快的手机,通过一些记录手机GPS的应用,发现老赵的生活正如他所说的一般——工作、家、废旧物品回收站三点一线,除了这次陪母亲看病,都没有离开过青岗县。和老赵熟悉的人,也都说他是一个勤劳,务实,靠谱的人,生活里没有什么娱乐,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在钱上比较抠门。
同时,警方还发现,赵勤快完全没有一个可以冰冻藏尸的环境。他们家唯一一台小冰箱还没这个行李箱大,是不可能拿来藏尸的。
眼看着这条线索又要断了,段夏愁眉苦脸。
“单队,您相信他说的话吗?”小姑娘思维很活跃,“这个人可能的确不是凶手,但那八千块——有没有可能只是抛尸费?我就纳闷了,藏尸体的行李箱,怎么还会有这么大一个红包?八千不是小数目啊,凶手知不知道?”
“如果凶手把现金放在行李箱里,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帮忙处理尸体呢?毕竟环卫工人知道哪里抛尸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段夏越想,越觉得煞有其事:“而且,我刚查了地图,员工宿舍明明比他家近很多,还免费的,他为什么要说回家里住?根据他的口供,他那天早上什么时候离开家,离开后又去了哪里,完全没有人可以证明。”
单瀮拿笔记本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看好了。”
他再次走进讯问室,好整以暇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男人巴巴地看着他:“警官,您,您去医院查了吗?我没说谎吧?”
单瀮平静地点了点头:“医院的信息对上了。”
赵勤快眼神顿时热切起来:“我说的本来就都是实话嘛!那现在是不是没我事儿了?我可以走了没有?”
“还不行。”单瀮神情严肃,拿食指敲了敲桌子,“医院的事讲完了,现在咱们来聊一聊你非法侵占的问题。”
赵勤快愣住:“啊?”
“这八千块钱原本不属于你,对吧?那你直接拿走别人的八千块钱,花掉了,不打算交还,属于非法侵占。由于金额较大,我们是可以立案提交检察院的。”单瀮嗓音冷得就好像派出所进门时那大理石地砖。
赵勤快大惊:“什么?我这没偷没抢,怎么还犯法呢?那那那——那我还钱呢?!”
“还上那自然好说。”单瀮语气缓和了一点,“毕竟你是最早和尸体接触的人,捡了八千块钱不还事小,但杀人抛尸可是大事。如果你能给我们提供更多案子相关的线索,将功补过,捡钱的事都好商量。”
“我——能想起来的我都说了啊警官!我不想坐牢,我还有两个孩子呢,这八千我补上,我一定补上!”
赵勤快神情懊恼急了,他开始下意识地拿手锤自己脑袋:“但我现在手头实在有点紧——要我交八千现金,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齐,得向亲戚借点。”
“警官,我能打电话不?”他可怜巴巴地看向警方,“我现在打电话就让我媳妇儿去借……”
“行。你要是想起什么,随时都可以和我们说。”
单瀮起身,示意身边记笔录的警察帮赵勤快打电话。
随后,他推开隔壁观察室的门,有些遗憾地对同事们摇头:“他没撒谎。”
段夏不解:“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她身边更年长的警官拍了拍女孩肩膀,爽朗地笑道,“单副这是谁啊,宁港市局‘人形测谎仪’。单副,您要是觉得他没撒谎,那我就敢信他没撒谎!”
不少同事笑着附和起来:“测谎仪亮绿灯了这是。”
单瀮垂眸,玩笑也好,奉承也罢,他都没理,只是给段夏解释:“如果赵勤快只是单纯扮演一个拿钱抛尸的角色,那警方一旦收回那八千块钱,他没有任何好处,就也没必要替凶手藏着掖着了,除非他有更大的利益牵扯。”
叶飞忍不住笑:“单队,他这路上捡了八千,没有失主起诉他,咱们真能立案吗?”
“非法侵占立案金额是五千以上,有的地方是一万。”单瀮嘴角微勾,“八千嘛,一般都是教育教育。我就吓吓他,看他反应。”
很快,单瀮便把任务分配了下去:“叶飞,赵勤快放回去以后,留意一下他都和什么人接触,如果有问题,他应该会联系人要钱。小夏,赵勤快妈妈那个白内障,我记得市里有针对这个病贫困患者的基金会,如果赵勤快后续没有动作,且补齐了这八千块钱,你去帮忙看看能不能帮他妈妈报销部分医疗费用。”
还不等两个下属应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菩萨下凡啊,单队长。”
菩萨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冻回“扑克”:“……你怎么来了?”
林鹤知站没站相地靠在门框上,摇了摇手中的文件:“毒理检测出来了。”
单瀮蹙眉:“昨天宫主任不是说,这个要一周时间?”
林鹤知嘴角勾得有些戏谑:“要是没有我,你的确要等一周时间。”
不过,林鹤知显然兴致很高,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他把最新出的毒理报告递了过去:“死因确定了,敌鼠钠盐中毒,肝脏里测出了致死计量的敌鼠钠盐。”
单瀮刚要接,林鹤知又故意撤回报告不让他碰:“有趣的是,死者胃内容物敌鼠钠盐却是阴性,猜猜,毒药是怎么进入体内的?”
段夏第一个提出:“注射!死者手上有有疑似针孔的伤!”
单瀮眼看着好几个手下正灼灼地盯着自己,嗓音冷冰冰的:“有结果,就说结果。林鹤知,这是严肃的工作,不是有奖竞答。”
林鹤知嗤笑一声,这才递过文件:“死者胃容物阴性,但排泄物、肠容物呈阳性。不过,肠溶物内发现的毒素含量并不致命,说明死者可能少量、多次地摄入毒物。”
他解释道:“敌鼠钠盐中毒,并非瞬间毒发,低剂量潜伏期可以很长,但是,多次少量服毒后的爆发,比一次性大量服毒致死性更强,更难抢救。”
单瀮沉默地点了点头,认真看起了报告。
林鹤知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往玻璃窗后的询问室里瞄了一眼:“嫌疑人已经抓到了?”
“他大概率不是我们想找的人。”单瀮将文档放回桌上,“尸源相关的消息呢?还是没进展吗?”
警方已经开始挨个排查抛尸时间点内进出过绿江大道的车辆,如果能明确死者身份,工作显然会效率很多。
不幸的是,死者DNA结果早上出来了,数据库里没有记录。根据死者的年龄、身材尺寸、与衣着首饰,全省的失踪人口列表里并未找到匹配,现在已经开启了全国范围内的搜索。
“恭喜你,”林鹤知咧嘴一笑,神色间反而有几分兴奋,“喜提一具无名女尸。”
单瀮:“……”
他有些不甘心:“所以,你们就没能发现任何可能确定身份的生物信息?”
林鹤知耸耸肩:“尸体的口腔、阴|道、以及指甲缝——完全没有发现他人DNA——行李箱、红包上,既没有生物信息,也没有指纹,都很干净。”
“最新跟进,那个行李箱里还有第十七个红包,真红包,里面有八千块钱。封皮恐怕无法追回了。”单瀮把赵勤快的事给人简述了一下,递过环卫工人的简笔画,“是这样一个红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你觉得这些红包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林鹤知盯着那张图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鹊桥相会——一般婚礼,结婚纪念日才会用这种封皮吧——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死者那身镶金边的红色睡裙,似乎也像婚庆主题?”
段夏眨眨眼,恍然:“好像是?”
“刚结婚的新娘子走丢,还能没人报警?”单瀮有些犹豫,“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确定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