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怡母亲坦白,自己与女儿吵得最凶的几次,是因为女儿想买手机。其实,家里已经给杨明怡买了一台手机,就挺便宜那种,可以上网,发短信,打电话,但屏幕很小,自带物理九宫格,不是那种全触屏的智能机。
于是,杨明怡自己看中了一款,大宽屏,内置高级摄像头,开口就向家里要大几千。杨家父母生活拮据,全家就只有一台智能手机,平时拿来线上卖百香果用的,母亲便觉得女儿买这么贵的着实没有必要,便找借口说——“等你嫁人了,就给你买一个做嫁妆”。一听嫁人,杨明怡就更生气了,为了手机的事天天和她妈吵架。
“这都什么年代了,她想要个宽屏智能机——”段夏对杨家人很没好感,语气很是怨怼,“有什么不正常的啊?”
单瀮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突然有一天,她就不提买手机的事了,我也没在意。后来才知道,她自己有了一台新手机,当宝贝似的,掖着藏着不让我知道。”杨母继续说道,“可我还是发现了。那手机特别高级,我私下里打听过,一台全新的市场价能卖五六千,我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钱。”
“买手机是什么时候的事?”段夏手里的笔一滞,抬头,“你问她了吗?哪里来的钱?”
“手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弄到的,我发现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用了一段时间。我问她手机哪里来的,她死活不肯告诉我!”杨明怡妈妈叹了口气,“最后那小鬼就和我说,她在外面有了个阿哥,特别有钱,这手机是阿哥给她买的,还叫我不要再张罗着给她相亲了。”
“我听着就觉得不对劲,我说你几斤几两的我不知道啊?哪来的有钱阿哥能看上你?我就怕她被人给骗了,问她,这人叫什么,哪个村的,怎么认识的,结果嘿哟,她打死也不说,就叫我别瞎操心。”
单瀮微微蹙眉:“你之前不是说,她平时都在村里,也就一周去几趟镇里?那她能接触到的,一定都是村里的人啊?”
“嗐,我也纳闷呢?”杨母叹了口气,“后来,她还多了几条小裙子,也说是阿哥给送的。那天我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心里就觉得不对劲,悄悄地跟她后面,想偷偷去看她见的谁——谁知道,她去了镇上的农村创业基地,就赖那儿上网,一个人都没见!”
单瀮眉心锁得更深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你并不知道杨明怡说的这个对象是谁?”
“对,不知道。”杨母抿了抿嘴,“我觉得她压根就是在骗我,然后拿这个当借口,好让我不给她介绍对象。”
“‘对象’可能是假的,但她那大几千的手机总是真的吧?她该不会是网恋了吧?还是说,遇到——”段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单瀮一眼,又不好意思在人母亲面前明说,“那什么——贷,一类的。”
“小杨的手机还在吗?”
杨明怡母亲脸色有些僵硬,沉默片刻,才老实交代:“在的,给她弟弟了。她弟弟之前也是一直没手机。”
段夏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暑假结束,杨明怡的弟弟杨明康已经回镇上技校上学了,昨天接了单瀮的电话,又回来了一趟。杨明怡弟弟和他父亲很像,看上去老实木讷的样子,他说自己姐姐很喜欢“独自不知道捣鼓啥”,藏着不让家里人知道。不过,杨明怡的手机已经被他格式化过了,什么线上记录都没有留下。
“你刚拿到手机的时候,看过你姐姐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吗?特别是她死后,有没有人在网上找过她?”
杨明康呆滞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开机密码,就直接找人恢复出厂设置了。”
“但是她有一个U盘,”男孩递过一个小USB,后面挂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熊挂件,“这个我没动过,她是用来存视频的,还有手机备份。”
单瀮打开U盘,发现里面存了一些影音资源,还有手机导出的照片备份。
照片文件的默认命名格式都是拍摄时间,从时间上看,单瀮认为杨明怡是在3月21日那天会获得这台手机的,一口气拍了不少照片。短短三四个月,图片倒攒了不少。
林鹤知迅速浏览了一遍图片库,并未发现什么出格的图片或是聊天记录截图。相册里基本就是百香果基地的图,百香果的特写,路边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小姑娘开了“一键化妆”滤镜的自拍,以及,大量绘画手稿。
杨明怡很喜欢画花,水果和猫,尤其是百香果——各种姿态的百香果花,到小果,再到成熟,切开的,甚至做成水果茶的——都是干净简洁的彩铅手绘风,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女儿学画画的?”
杨母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学啥子呀她没学过,就成天自己爱捣鼓呗。”
除了这些照片,手机上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全没有了。杨明怡的手机号已被注销,单瀮向公安发起了调动社交账号聊天记录的申请,但这个流程非常久,也不一定能获得结果。不过,杨明怡的手机可以顺利注销,就说明她没有什么线上欠款,而她在村里只有一张银行卡,流水很快就调了出来——除了每年过年有小额度储蓄之外,没有其他转账,最近一年内,她也没有单次大于200元的消费。
“好吧,没有人通过线上给她打钱。”段夏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手机不是她自己买的,而是别人直接给了她一个手机。”
“可是——”段夏有些疑惑,“这个手机,和她的死——会有关系吗?”
在村里,这个手机所值的金额的确不是小数目。
杨明怡又是从什么渠道得到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