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说阮乔也并没有提起裤子,衣服早就黏糊糊搓成一团丢在地上,只能缩在被子里瞪眼问:“你谁啊?!”
秦濯皱了下眉,虽然没介意小朋友的炸毛,但也没什么耐心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想要什么告诉唐礼,他会安排。”
秦濯披衣下床,准备把麻烦丢给唐特助,临走难得体贴地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那把少年人独有的清稚嗓音确实很好听。
“你到底是谁?嘉阳呢?”阮乔哑着嗓子问,心底慌乱一片,即使之前再未经人事,如今情形也不难让他猜出昨晚发生了多荒唐的事。
秦濯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拿起手机不知编辑什么,几秒后看过来,问:“你和阳阳什么关系?”
声音听不出喜怒,阮乔却被看得心头一颤。
作为半个美术生他对美最为敏感,这个男人有一双美到令人无法抗拒的桃花眼。
更令他震惊的是和嘉阳的三分像。
只是嘉阳爱笑,看上去总是温柔的。
而这双眼睛却华贵冷冽,仿佛周遭事物都没有资格被他注视一眼,就连眼尾一颗暗红的泪痣,在刀削斧凿的脸上也只是平添了锋利。
阮乔有种小猎物被盯上的紧张,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那人对嘉阳的称呼,被子下的手攥紧了床单,他哑着嗓子坚持:“我先问的,你先说。”
秦濯拉开一把木椅长腿交叠坐下,指指放在床头的水杯:“先喝口水。”
阮乔舔舔干涩的嘴唇,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抿着嘴小声嘀咕:“谁知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秦濯看了浑身上下都写着防备的小朋友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勾唇说,“确实,昨晚我的伏特加有问题,让小孩儿喝了就抱着人不撒手,又哭又蹭的。”
“你别瞎说!”
“嗯?这是哪个小狗的牙印?”
秦濯只抬了抬下巴,根本不用指,颈边和胸口的痕迹简直不忍直视,阮乔怀疑这人就是故意不好好穿睡袍的。
“小狗还会挠人,后背要不要看?”
“你才小狗呢!流氓!!”
“好了,再喊嗓子真坏了。”秦濯起身把水杯放阮乔手里,“听话。”
阮乔还在别扭,只听嗡一声震动那人低头去看手机,几秒钟后,抬起头再看他的眼神里有点一言难尽。
“阮乔。”
“嗯?”阮乔下意识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查到我了?谁给你发的短信,是嘉阳吗?他怎么说啊?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问题机关枪似的,秦濯一个都没有回答。
刚才让唐礼调监控查出来——
阮乔,18岁,T大计算机系,他乖侄子的好朋友,真·清纯男大学生。
“阮乔,我是阳阳的叔叔。”
秦濯直接抛出了答案。
他态度坦然,低醇的声音却在阮乔脑海掀起巨浪。
阮乔睁大眼,过去整整一分钟才艰难消化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秦濯是谁?
不管是不是计算机系的都听过这个名字。
——最厉害的计算机天才,24岁执掌IT帝国,创造的量子脑机深度生物交互系统第一次带领人类真正走进了强人工智能时代。
虽然嘉阳没有和他隐瞒过家世,但阮乔从没有觉得自己能接触到那个“无所不能又温柔儒雅的小叔”。
那是站在云端上的神。
是他梦里都不敢肖想的人。
“你怎么,怎么能……”
阮乔眼睛红了,泪涌了出来,哭得比昨天晚上更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也许是难过自己也成了随便的人。
也许是一直以来崇拜的偶像轰然崩塌。
也或许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嘉阳,他如果知道自己敬爱的小叔其实……
秦濯没有心思去想小孩子家家的委屈,只觉得阮乔实在能哭。
美是美的,依然没有什么声音。
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也无力自保的小朋友。
太软弱了。
“昨晚的事,不能让嘉阳知道。”阮乔无声哽咽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秦濯答应,又说,“那块表你带走,其他想要什么告诉唐礼,就当叔叔送你的见面礼。”
阮乔觉得讽刺,和自己小辈床上见面的礼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东西,可以帮我找一套能穿的衣服吗?我会转账给你。”
“还转账啊,”秦濯觉得有趣,故意说,“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阮乔:“……”他想要秦濯消失。
“瞪长辈是不礼貌的,”秦濯指了个方向,“衣帽间在那儿,自己去挑还是叔叔抱你?”
阮乔用实际行动把自己裹成小蝉蛹,拖着尾巴往衣帽间挪。
“你不要进来,离远点儿。”
小东西笨手笨脚的,衣帽间没有门,秦濯背靠在外墙继续欺负人说:“不偷看你,又不是没看过。”
阮乔深呼吸,扶着腰给自己找衣服,这衣帽间太累人了,有他们多媒体教室那么大,不仅置有各个季节各个场合的衣服,还有各种尺码,也不知道那为老不尊的带多少人来过。
阮乔正艰难地给自己套裤子,听见秦濯问:“信息上你生日是10月24,昨天?”
阮乔扣扣子的手顿了一下。
是啊,昨天是他18岁生日,嘉阳说成年了可以喝酒,又嫌酒吧乱,就带他来这场酒会看漂亮小姐姐。
18岁这天,他知道了心上人有想追的女孩,还稀里糊涂丢了自己的……
大概没有比这更糟糕的18岁了吧。
阮乔用力眨了眨眼,从衣帽间出来:“昨天的事我会自己和嘉阳解释,谢谢你的衣服,以后我们就当没见过吧。”
秦濯点了下头,满意阮乔的懂事:“阳阳昨天也喝多了,经理说把人刚送上来就睡了,他应该不知道你在我这边。”
阮乔:“嗯,我一会儿跟他发消息就说学校有事先回去了。”
秦濯:“吃完早餐再走,我派人送你。”
阮乔:“不用了。”
阮乔走后,唐礼才进来送早餐,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安静地候在一边,似乎在等老板下什么指示。
秦濯抬眉:“有事吗?”
“嗯……”作为一个合格的金牌助理,自然是老板的方方面面都要操心,按照以往的惯例,唐礼贴心问,“我需要和小阮先生进一步联系吗?”
联系的自然是养人那一套。
秦濯拉开桃木餐椅的手一顿。
桌下有一只白色袜子,不知昨晚在几处荒唐才会被甩到这儿。关于这双袜子最后的画面,秦濯记得它裹着阮乔漂亮的脚踝,一双细瘦的小腿搭在他肩上荡来荡去。
秦濯移开目光,淡声说:“他是阳阳的同学,才18岁。”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唐礼想起在走廊擦身而过时不小心看到的那眼,心说十八岁怎么了,白溜溜的后颈上还不是被您印上一个牙印儿。
当然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在老板面前说的。
“你想办法给他想要的好处。”秦濯补充道,“但不要让他知道。”
唐礼帮老板搅拌好咖啡,附和说:“您对小孩子真是温柔。”
秦濯不置可否,他从来不会亏待跟过自己的人,哪怕只有一晚,但这和温柔无关,只是因为他格外厌恶麻烦,人钱两清才算断得干净。
至少在这个时候,秦濯并不想和阮乔再有交集。
——如果他们没有在那种情况下再次见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