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礼:“第一次在这里用餐不清楚您的口味,所以各个菜系都准备了一点。”
这哪是一点,是亿点吧!
阮乔受宠若惊,感激地看向唐特助:“你真的太客气了,谢谢你,唐哥。”
唐礼后背一紧,心说这声哥他可不敢当啊!还想要年终奖呢!
要说这孩子也是傻的,他一个当助理的当然是按老板的意思行事,老板发消息让他照顾好人,他才会这么上心啊,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菜都上齐,阮乔觉出不对来,怎么盘盘碗碗的都在自己这面搁着,秦濯面前就一碗清汤面。
这啥意思啊,让自己吃独食吗?不会是鸿门宴吧?
那面里看着就点小青菜和一个荷包蛋,莫非下面藏着龙肝凤髓?
“想吃我的?”秦濯挑起一缕面问。
阮乔矜持地摇摇头。
秦濯笑了笑,随意问道:“在学校吃得怎么样。”
朦胧的热汽在两人间袅袅,阮乔怔了下。
可能是温热的美味总能软化棱角,这种成熟男性独有的声音和气场,让他觉得现在很像被一个长辈关心。
是他很多年都没有的经历了。
阮乔喝了口奶油汤,说:“还行,麻辣烫窗口的满汉全席挺好吃的。”
秦濯被商家用来哄小孩什么都敢说的宣传词逗笑,调侃说:“就十万块的卖身费还舍得吃满汉全席呢。”
这人说话真难听,果然温情什么的都是假的吧。
阮乔恹恹说:“要不是为了还债谁愿意卖身给一个大叔。”
他本身不想和秦濯说那么多,但偏是藏不住话的性子,这一天从早到晚发生的事儿太乱了,等不及和高山先生发邮件,就当说给红油耳根听了,反正秦濯也不会记得。
但是他忘了,秦濯这个人向来是以看别人挣扎为乐的。
“拒绝室友的帮助来找我,普通的小朋友可不会这么做。”
秦濯语速不快,透着股看透人的轻慢。
讽刺他别有用心的意图过于明显,阮乔也懒得生气:“我的过去你不知道,我也不指望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能理解。”
说完之后他有点后悔,害怕秦濯突然追问他的过去。
但秦濯并没有。
“金汤匙……”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嘴角噙笑,眸光却晦暗不明,让人看不透。
“升米恩,斗米仇。”
这是秦濯对这件事最后的结语,只点到为止,对这个话题便不再感兴趣。
阮乔听得心里沉闷,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的朋友。
反正以后有事他再也不会告诉秦濯了!
阮乔想得出神,随意夹起一筷子,送到嘴边才发现是蒜蓉虾,又放了下去。
他本身挺喜欢的,但是秦濯不会好心留他吃饭,这么晚了还没让他走,准备干什么不言而喻。
阮乔再讨厌秦濯,拿钱办事的道德还是有的,故意吃味道大的食物欺负人这种事他不会做。
一顿饭再细嚼慢咽也有吃完的时候,阮乔放下筷子擦干净嘴,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像小尾巴一样跟着秦濯回了办公室,安静坐在能躺两个他的大沙发上。
深色沙发衬得人更加小巧可怜,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秦濯:“你怎么还在这儿?”
阮乔露出迷茫的眼神。
“蹭完饭还要蹭我沙发,还是你想——”
“我没想!”阮乔嗖一下站起来往门口走。
“等等。”
阮乔顿住,不明所以地转身,见秦濯拿起内线电话说:“碘酒和创可贴。”
放下电话示意他:“坐回去。”
他不太确定秦濯突然要那些东西是不是因为看见自己后脚踝的伤。
这么一想,还是挺疼的,嘴上却说:“不用了吧,又不严重。”
“我不喜欢瑕疵。”
秦濯声音很淡,像是讨论一件所有品的语气。
阮乔没再说什么。
很快,唐礼带着医药箱进来。
老板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自觉蹲在沙发前,温和地说:“阮先生,我帮您上药。”
才刚18岁的阮乔被西装革履精英人士的一句阮先生砸得坐立不安,连裤腿被卷起都没反应过来,只连连说:“唐哥,你跟嘉阳一起叫我乔乔或者小乔就行。”
黑色的牛仔裤卷起,露出白皙可爱的脚踝,唐礼还没碰到,就听秦濯说:“你是我的助理还是他的助理,他自己没长手吗?”
唐礼表面淡定地将药箱交给阮乔,心里却十分唏嘘,老板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啊!你这样会没老婆的!
阮乔不意外,不就是擦碘酒吗,谁还不会呢。
步骤也就和把大象放进冰箱差不多吧。
第一步,打开瓶盖,第二步,把棉签蘸进去,第三步——
呀,洒了。
唐礼:!
这是老板从意大利拍回来的顶级真皮纯手工沙发,下面铺的是波斯大师四年才做成一条的真丝地毯,麻了麻了。
阮乔:“……”
秦濯:“……”
梅开二度。
秦濯捏了捏眉心,第一次在阮乔面前单膝蹲下:“你是故意的?”
阮乔也不想啊,尴尬地扭开头小声嘀咕说:“你那么聪明看不出来啊。”
秦濯无言捉住那截细瘦的脚踝,第一次怀疑自己选人的眼光。
太笨了,真的太笨了。
阮乔看着秦濯签几亿合同的手给自己擦药,又贴好创可贴,心想这地毯大概真的挺贵吧。
秦濯:“一会儿司机送你回学校,明天唐礼会去学校找你。”
阮乔:?
唐特助为什么要去学校?
莫非像小说中的霸总,唐特助会高贵冷艳地出现在校领导面前,说,阮乔以后就是我们秦总的人了,秦总的人,绝不能受半点委屈。
然后他就要过上被男人恨女人妒,谁都对他九十度鞠躬但背后偷偷放死老鼠再被唐特助揪出来疯狂打脸的刺激生活了吧。
Nonono!
“秦总,我们的关系是要保密的吧?”阮乔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秦濯:“……你又在想什么?”
阮乔:“?那您又干嘛让唐特助去学校啊QAQ”
“……”秦濯把手洗了两遍,像是怕被传染,面无表情问:“失火这么大的事儿,学校不叫家长吗?”
阮乔呆住,辅导员确实让他叫家长来着,因为他说家长在外地,所以没催那么急。
阮乔怕妈妈担心,肯定不会和她提这件事,本来是准备花钱雇人来演场戏的,没想到秦濯连这一层都能想到,不管是学校的态度还是他和家里微妙的联系。
可能智商高的人都想得多吧。
阮乔心里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下,抿抿嘴小声说:“谢谢。”
这是他对秦濯第一次不带其他任何情绪的感谢。
秦濯好像没听见,摆摆手让他走了。
阮乔走后,唐礼问:“秦总,需要细查一下火灾吗?”
秦濯已经进入工作状态,飞速翻阅着屏幕上的代码,没有理会。
那天过去的半个月里,每次手机一震动阮乔都心里一紧,担心是秦濯叫他去履行义务,但事实上秦濯并没有联系过他。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头上那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
上一次是他第一次喝酒没轻重,醉得人狗不分,没什么记忆还好,如果真要清醒着来的话……
“唉。”阮乔搓了搓脸,不想了,还是挣钱要紧。
他在打车软件中输入一个地址。
除了在公园画素描,他也会接一些写生,顾客基本都是找他画过素描的熟人,阮乔估计这位R应该也是,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了。
阮:「我到了」
客户约的写生地点是郊外一片麦田,想画夕阳,所以阮乔到的时候已经傍晚。
R:「你先画,我在路上有点堵车。」
阮:「OK」
付过定金的都是爸爸。
阮乔拿起画板唰唰唰,一旦进入状态就没有时间观念,直到四周彻底暗下去他才发现已经过了太久。
郊外很长一段路才会有一个昏暗的小路灯,阮乔有点怕。
阮:「你到了吗?」
阮:「是不是没看见我啊?」
阮:「你在哪?」
每一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夜里的风很冷,麦田和枯树摇着黑影发出瘆人的动静,好像周围只有他一个,又好像不是。
阮乔飞快地按着打车界面,但没有人接单。
他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
郊外,白氏酒庄。
白启泰:“秦总,这么晚了,外面又暴雨交加的,就留在庄里过夜吧。”
秦濯摆了摆手:“明早有董事会,我回去方便。”
白启泰:“行,那我就不强留秦总了,路上小心。”
秦濯上车后闭目养神,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张扬的劳斯莱斯驶进黑色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