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手中的兔尾巴“啪”一声掉进纸盒,手足无措地说:“陆、陆然……”
陆然没看他,径直对上秦濯:“抱歉,我想去洗手间走错了。”
秦濯处变不惊地敲了下扶手椅:“那可错得有点远。”
“是吧,房子太大就是不好找。”阮乔心虚着打哈哈,扯住陆然的袖子往外走,“秦……叔叔,我先带陆然去。”
说完赶紧拉着陆然离开是非之地。
陆然:“你手里刚才拿的什么?”
“啊?什么拿的什么?”阮乔装傻,“就……石榴的小玩具啊,我看着有趣就拿起来看了看。”
黏在腿边的石榴:“汪!汪!”
“你看,它也知道说它呢,哈哈。”阮乔干笑两声,总觉得陆然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接下来的讨论阮乔都如坐针毡,跑神是不敢跑了,不过也确实跟得费劲,还好事后陆然没有再提什么。
好像自从上次在寝室把他问哭之后,陆然就没有以前那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两天后,阮乔和杨杰还有林雨萌按照约定再次去秦濯的公司做墙绘。
中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林雨萌他想去吃垃圾食品,不跟他们一起吃美术组的豪华盒饭了。
然后转头溜进总裁的专用电梯。
“秦总,您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阮乔不情不愿的,毕竟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呢。
秦濯没在意小孩儿敷衍的态度,只是问:“画得开心吗?”
秦氏科技大厦分东西两楼,呈大开角的V字形,秦濯在办公室刚好能看见对面裹着围裙的小画匠,唐礼摆来碍事的落地望远镜也算派上一次用场。
镜头中纤细的手腕在墙上一笔一笔留下彩色,有时候小朋友会忍不住嘟起嘴吹一下,眼神专注又热忱,仿佛晕染的不是一朵花瓣,而是他本该轻盈绽放的梦想。
“这么喜欢画画,为什么会选计算机,”秦濯停顿了下问,“是因为阳阳吗?”
他之前没关心过阮乔的专业,以为所谓的喜欢画画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一个业余爱好。
但上次在家里带过一次才发现,阮乔对于自己的主职专业岂止是没有天赋,简直就是榆木脑袋。
虽然能看出来很努力,有应试教育十几年智商打底怎么也差不到哪去,但和那个画画时眼里有光的小朋友截然是两个人。
阮乔被问得一愣,小声说:“不是因为嘉阳……”
“那你告诉我,一个连递归都能搞晕的人为什么会学计算机?”
阮乔想说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但对上秦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是说了实话。
“秦总,我需要钱啊。”
他不敢在嘉阳面前承认的事情终究在秦濯面前说了出来。
“我给你的卡为什么不用?”
秦濯之前不是没有注意到,每次见面阮乔都是一副普通学生的打扮,他也不是不知道很多小情儿会扮纯扮坚贞,他只是不在乎这些。
“秦总,不管你信不信,但除了那救急的十万块,我真的不想再用你的钱。”
阮乔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只是让人无端觉得那是片一碰就碎的琉璃镜。
秦濯坐在老板椅上手指抬了下,和以往一样要招手让阮乔过来,但这次他下意识站起来走到阮乔面前。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会因为你用那张卡上的钱就轻视你。”
阮乔抬头看向秦濯。
“怎么又变成秦总了,嗯?”
秦濯掌心落在他颈侧,阮乔偏过头去:“先生……”
“阮乔,让自己过轻松一点,没有人会看轻你。”
“可我自己会。”
“所以说你傻,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意气,别人谁又会知道。”
“别人知不知道那都是我最后剩的一点东西了……”阮乔湿润的眼睛直视秦濯,“人活一口气,不就是在自己的逻辑体系内做一个有用的人吗?如果连自己都厌弃自己,那才是最绝望的虚无。”
“所以你学计算机只是为了多挣钱。”
“嗯,本来也考虑过金融,但他们都说我缺心眼儿,不适合。”
“确实,”秦濯低笑一声,揉了揉阮乔后颈,“但很可爱。”
阮乔耳朵有些热。
秦濯说:“那祝你早日成为IT界大佬。”
虽然知道是戏谑,阮乔还是摇了摇头:“不会的,到不了那么高。”
秦濯:“我怎么记得有个小朋友说过,为什么一定可以用一个既有的画家来定义我最后能抵达的地方呢?当时的野心去哪了,嗯?”
阮乔:“那不一样……”
他在画画上一往无前是因为热爱,但对于计算机却不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没有兴趣的上限。
秦濯垂眸看着阮乔,他有时候会觉得阮乔是一个很可爱的矛盾体,既勇敢天真又看得见现实。
这种天真和脆弱让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个被他养着的小东西,也是一个和阳阳一样,才刚刚18岁的小朋友。
“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去画画?”秦濯问。
阮乔答得很简单,因为他输不起。
艺术是需要钱和时间去堆的,而他从12岁起就再也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