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导演露出遗憾。
黎也那边的副导演有点不忍心,想说什么,却被身旁那人懒洋洋的声音抢了先:“所以,您就放心招他进来。”
“嗯?”三人意外回头。
“招进来,”黎也笑起来,“让我好好‘玩’他。”
“……”
副导演这下更不忍心了。
重重“险阻”被监控器里的青年走得如履平地,宋与终于来到最后一环问答面试的房间。房间不大,中间只有一把椅子,看起来像个审讯室,却是这场面试的唯一重点,前面都是铺垫。
走到这儿的基本已经把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全忘了,满脑子只有“放我出去”,导演组就需要最真实的反应,问答环节也从这展开。
宋与坐进椅子里。
他对面是一面玻璃墙,墙后四个立牌,大概各自代表一位面试官,其中某个立牌亮起的时候,就会有个声音冒出来提问——配上房间里的灯光效果,整体气氛非常阴间。
前面问题还算基本,也正常,后面转向诡异,逐渐出现类似“你是否有家族遗传病史”“是否有心脏病病史”之类奇奇怪怪的问题。
考虑到这一路过来的经历,宋与不觉得他们的提问不必要,只是觉得有点晚——有心脏病史之类的,应该到这个房间之前就被送走了。
导演组明显从各方面探查了候选者对节目的接受底线,提问速度逐渐减缓,直到最后,四个立牌都久久暗着。
宋与想克制,却克制不住,他的目光落向从头到尾没亮过的、最右边那个立牌。然后他垂下眼。
“最后一个问题。”
声音突然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宋与的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地要抬头,只是一秒就黯下去。
不是他的声音。
宋与抬头,视野里第四个立牌果然还是暗着的,亮起的是最左边的第一个。他听见对方好像刷啦啦地翻着什么资料或者记录,随意问:“在节目中,你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裸.露。”
不管是导演组还是工作人员,显然都不把这个问题当什么能卡人的问题,只是作为确定。
甚至包括之前面试过的吓得半死的艺人们,听到最后一问,还有强作玩笑的男艺人说:“只要最后能给我留个裤衩就行。”
于是导演组就等,等,等……
等到三个导演的表情各自有了微妙的变化。翻看自己记录表的总导演停下了,他皱眉抬头,看向面前的监控器。
监控器里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了头,黑色的碎发刘海从他额前垂下去,半遮住他的眉眼。青年搁在膝上的手在光下透出一种苍白,他攥着拳,淡淡的蓝色血管在好像一划就破的薄皮下绽起来。
他声音微涩:“不接受。”
“……”
导演组的监控室内一静。
听见这个外放声音,角落里的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回头,目光纷纷汇聚。
总导演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黎也身旁那个副导演略微着急,按下自己面前的发声按钮,开了麦:“宋与,你可别误会啊,我们问的裸.露程度上限也是能播的那种,最多是男艺人露个上身——”
“抱歉。”宋与抬头,眼神恢复平静,“我不能接受。”
“……”
房间里陷入死寂。
宋与知道,一切又结束了。有点对不起钱淼,对方还是信任他的,才把这样一个机会给了他,只是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房间的门打开,之前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进来:“面试环节结束了。”
宋与松开握得发僵的手指,起身,然后就见对方递过来一支笔,“那里是出口,你出去之前,可以在白板上写下一个愿望。”
宋与接过,他走到白板前。
显然之前的艺人们都认为这是节目面试的一环,上面不约而同地写着“希望面试通过”“祝节目爆火”之类的话。
宋与想了想,提笔,他在白板上认认真真写下两个字——
“回去”。
监控室内。
表情还不太好的总导演愣了下:“左撇子不少,用左手写字的左撇子,还真不多见。看熟练度,不像是故意耍巧。”
“应该不是,”刘姓副导演没表情地推了下眼镜,“他答卷的时候就一直用左手,写字很快,很漂亮。”
另一个副导演回头:“也哥,宋与是几年前就左手写字了?”
黎也没说话。
副导演这才发现,黎也脸上惯常的漫不经心没了,这一秒里,男人的眼神渊黑,他紧紧盯着监控器里白板上的字。
【回去。】
“去”的最后一个点落下时,青年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宋与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内侧被磨破的泡,边缘渗出一点淡淡的血色。他没去管,在原地站着看那两个字,最后他把笔放回旁边桌上,转身准备从那个出口离开。
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一直暗着的第四个立牌突然亮起。
那个宋与最熟悉的、好像永远懒散也桀骜的声音响起来。
“你还想回哪。”
“……”
宋与身影陡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