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姬长渊不是没有怀疑过季青的目的,但季青温柔的举动却一点点令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在修罗界,任何仙器法器都失去作用,能靠得上的,只有自己的一身修为。
季青比他修为更低,在危险面前,却从来不曾后退过。
即便是曾经坠入到火狱的最底端,他双目失明又找不到任何出路的那段最黑暗的时日,季青也总是抱着他,轻声告诉他:阿渊别怕,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赤炎鸟的鸟蛋,深潭里凶猛无比的剑鱼,还有峭壁上长着的蘑菇。
季青总能想办法给他找到吃食,从来不曾让他饿过一天。
那时候姬长渊就想,若是季青真的不喜欢他,又图什么呢?
秘笈?
不,不会是秘笈,如果没有他,凭借季青的聪明,那本秘笈季青早就拿到了手。
更别说还主动让给他一半。
所以姬长渊近乎一厢情愿地想,季青虽然是扶澜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动机可疑,但喜欢他的心是真的。
后来季青不告而别离开,只怕也是担心扶澜会发觉,或者没脸见自己。
想到这,姬长渊胸口又闷闷地阵痛起来。
早知道季青会偷偷离开,他就应该告诉季青,他知道季青的身份,但是仍然喜欢他,一分一毫都不会因为季青是扶澜派来的人就减少。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胸口的阵痛逐渐加剧,又化为了那种灼烧一般噬心的苦楚,姬长渊的手微微发颤,连忙便伸手去抓枕畔的瓷瓶。
可这次瓷瓶抓到手中,往掌心一倾,竟然一颗药丸都没有了。
姬长渊眼前一黑,一口血吐了出来。
夜明珠照在青玉色的地砖上,把那滩带着金色的鲜血映得极为刺目。
这会姬长渊神情恍惚地盯着那滩鲜血看了片刻,便竭力抓着床褥哑声道:“来人,传天医……”
话音刚落,姬长渊便再也支撑不住,将头一歪,倒在了锦被上,不省人事了。
进来的天官就这么看了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跑出去大喊:“快传天医!”
一时间整个紫微宫都乱成了一锅粥。
·
扶澜还在吃力地写着那剩下的秘笈,他已经写完了一半,手腕处密密麻麻的灼伤痕迹还没完全消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钟声自远处摇摇传来,钟声震鸣,嗡嗡直响。
扶澜握着笔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歪,一团浓墨就滴在了刚写好半页的宣纸上。
扶澜:……
揉皱了面前的宣纸扔到地上,随即扶澜便略带狐疑地抬起头,朝钟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是有紧急大事发生才会撞的钟,听声音方向明显是紫微宫那边,是长渊那小子……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扶澜便微微有些烦躁。
自从姬长渊打乱了他的计划,提前登位,并且还囚禁了他之后,他就不知道姬长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明明姬长渊以前都是最听他的话的。
当初也明明是他跟姬长渊说好,等姬长渊若是想登位,便提前寻个理由让他下台。
只用假装惩戒关他些时日,再悄悄把他放了,他就可以顺利回去大迦楼罗天,跟族人们团聚,过上潇洒快活的日子了。姬长渊这小子也不用背上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
可姬长渊这小子,不仅造反没有告诉他,不放他走,还打算什么事都不告诉他……
可他,现在却还鬼迷心窍一般的在这帮姬长渊默秘笈?
这么一想,扶澜胸中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无名火,他冷冷看了一眼旁边默好的那一堆宣纸,正想干脆一把扯过来,全撕烂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踏进了宫门。
扶澜长眉一皱,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位天官带着一堆宫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扶澜一眼看清那天官手中并没有圣旨,眸色瞬间微冷:“你们要做什么?”
那天官一挥手,几个宫人便要上来架住扶澜。
扶澜哐当一脚蹬开面前新换的桃木几,浑身气浪翻腾。
那几个宫人瞬间被扶澜身上的真气给震出了几尺外。
而扶澜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因为那锁链的束缚和雷击惨白了几分,但他这会还是强忍着手脚上镣铐带来的剧痛,缓缓直起身来,冷冷道:“姬长渊还没死呢,现在对我动私刑,你们是要造反?”
那天官没想到扶澜还是这么嚣张,顿时气得面色发青,怒道:“谁要对你动私刑了?是给陛下治病的百解仙君说你扶澜或许能治陛下的病我们才来这的!若不是为了陛下,谁愿意这么晚跑来跟你这个疯子打交道?”
扶澜清俊的面容上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他便皱眉喃喃道:“那小子病了?”
天官气得不行,可这会也只有忍着:“没错,陛下深夜呕血,昏迷不醒。这次可是你扶澜戴罪立功的——”
“我去见他。”
天官话音未落,扶澜便长袖一挥,径直迈开步子,朝宫门外走去。
天官愣了一秒,气得七窍生烟,可此时此刻姬长渊或许还用得着扶澜救命,他也不敢发作,只能带着那群鼻青脸肿的宫人忙忙扭头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