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期操练士兵这种小事本不需顾怀璋亲自监看,但他为人严谨,素来亲自督导。长此以往,手下却愈加惫懒,平日里疏于管束,只想着有顾怀璋整顿。他一放手,部下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顾怀璋脚步不停,神色冷冷:“本王的行踪不必向你一个团练使汇报吧?”
“是是是!”叶逵忙躬身陪笑道:“属下只是请示王爷,这之后……士兵该从何处着手整顿啊?”
“你麾下的兵,你自己管好!”顾怀璋翻身上马,挑眉漠然打量他道:“若凡是都要我亲力亲为,你们还有何用?”
说罢扬手挥鞭,身下骏马直奔向京师城门方向。
“王爷……”一进城门,王内监便试探道:“王爷可是要去靖国公府上?”
顾怀璋抬眸:“是。”
“那今日有些不便。”王内监低声道:“老奴刚得到消息,说是沈驰公子派人向靖国公的妹子提亲,国公府想必正热闹着呢。”
顾怀璋颔首,勒马沉吟道:“那我明日再去也好。”
几人掉转马头,朝公主府走去。
国公府确实正热闹,不是喜气笑声,而是有人在咆哮。
“琴昭,你素来懂事,怎么能私下和他传诗定情!”
靖国公把几张纸抖得哗哗响,杨芙偷偷斜眼看了看,登时吓住,纸上都是什么“一水迢迢,别来无恙。依依柳下,两地相思。”
这是真真切切的情书,比自己的严重多了,怪不得父亲如此生气。
看来这一世,无论自己怎样拦阻,小姑姑和沈驰仍然看中了彼此。
琴昭却不慌不忙:“哥哥莫急,沈郎早已许我终身,再说,京城也没断过我们的婚事传言,就连太后也是赞成的,我既也有心思,回诗一首,不算过分吧?”
“你不应该拿这话问我,你应该问问平日里背的女则女训!”靖国满面怒容,急道:“女子的婚事何其重要,自然要听媒妁之言,慰父母之心。你们却倒好,私下里派人传送起来!把你们纵成这样还了得!”
“父亲所言极是。”不待琴昭说话,杨楫已拱手道:“女子婚事何其重要,自然更要和两情相悦之人在一起。”
靖国公听前半句还以为儿子赞同他,谁知竟话锋一转,愈发气急败坏道:“两情相悦自然是好,可你……你偏偏选这种要命的人家,他一个不被天子所喜的外戚,能帮衬我们什么?祖宗九死一生挣下的家业,都要断送在你们手上!”
“祖宗的家业是战场上厮杀得来的!”杨楫面容坚毅,语调沉沉:“难道如今,我们家的家业不靠男儿功名,反而要凭女儿的终身吗?父亲,您这样说,是看不起儿子!”
“你放肆!”靖国公的确有考量,没提放被儿子当面指出来,怒骂道:“你以为有功名就能自立门户了?还敢来指摘为父?你好大的胆子!”
杨楫看父亲面色严厉,只得跪下低声道:“儿子不敢,只是父亲您……”
“闭嘴,你要跪滚立即去祠堂跪着!别在这儿让我心烦!”
杨楫闻言,长叹一声转身而出。
琴昭倔强抬起头:“哥哥,我和沈公子尚未婚配,互相爱慕又有何错?阿楫自立自强,不愿依靠裙带上位,又有何错?”
她实在想不通,平日里气定神闲的哥哥,今日为何如此气急败坏。
靖国公一怔,气咻咻道:“好好好,你们都没错!错全在我一人!”
“哥哥,此事你确实做得欠妥,我知道你不愿让我嫁给和永王联系密切的人,但是你用何种理由拒绝沈家的婚事?拒婚后永王又该如何想你?”
不等靖国公开口,琴昭又缓缓道:“哥哥,平心而论,永王待咱们家的情谊匪浅,这几年也一直看重你的扶持,他为人虽寡言却重情,日后必不会亏待你。可怀王呢,他身边贵戚谋士众多,又有陛下爱护,不差你一个,你即便现在向他示好,他日后也未必会记得。”
琴昭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他近几年虽然站在了永王这边,但眼看怀王风头正盛,沈家又被皇帝疏远,所以对婚事有顾忌,满心思想着巴结到两头。
他怎么不想想,怀王永王都是精明的人,你这般做法,偏偏哪头都落不到好。
“我说了多少次,我不要让你嫁入任何一方,我只想你嫁个家世清白,不涉党争的男子,若有余力,和阿楫互相帮扶,若无余力,平安一生足矣。”靖国公心里一酸,长叹道:“可你偏偏选风口浪尖的沈家……你怎么不能明白长辈的心意?”
“因为我已明了自己的心意。”琴昭抬眸,一字一字清楚道:“若能和沈公子同生同死,琴昭不惧。”
说这话时,她眸中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也没有含颦含嗔的扭捏,只有任谁都削不去的,星河般的璀璨坚定。
“沈驰……沈家前几日才刚被下旨申斥……”靖国公颓然长叹道:“我是真的不放心你嫁入沈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