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定下来的规矩。
这句话很耳熟,在上一世大婚之日,江砚也曾这般说过。
杨芙记得自己软软糯糯靠在新婚夫君身边道:“阿砚,我怕火,你能不能把多余的红烛熄了。”
江砚只是一哂,翻个身淡淡道:“燃烛是规矩,哪个女子不是这般过来的?”
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毕竟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凭什么只有她害怕呢?
楚莞和杨蕖说她骄纵,但只有杨芙自己知道,她有多胆怯,这胆怯是从上一世带过来的。
杨芙坐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呆呆地想,她这一世,如果能成亲,她一定会在婚后很乖的,会乖乖听那个人的话,不再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可是她又总想到魏夭夭被男子宠到肆意妄为的模样。
要是当初不瞧见就好了,没看到别人是怎么被宠的,也觉不出自己的凄凉。
“姑娘想是累了吧?”沈府的大丫鬟笑着走进来,看杨芙神色黯然,便道:“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婚仪式就要开始,姑娘可以动身了。”
月上柳梢,天色渐渐深沉,沈府处处燃着红烛纱灯,就连溪水都映上了一层轻盈飘逸的绯色,杨芙咬咬唇,和几位本家亲戚一起走到前厅。
前厅灯火通明,举座欢喜。在司仪的唱诺声中,新人已跪在蒲团上准备行礼。亲友和婆子们围得挤挤挨挨,杨芙倒是不方便上前。
正犹豫间,忽听前面传来一声:“一拜天地!”。
杨芙如画的眉眼一颤,忍不住踮起脚尖想要看看小姑姑,高大错落的背影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她只能依稀望见小姑姑华贵的彩绣头盖。
杨芙垂下头,正不知所措,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紧实有力的手臂揽腰抱了起来,视线里出现了所有人的头顶。
惊慌之下,杨芙软绵绵的小手立时扶住了身边唯一宽厚沉稳的所在。
那是顾怀璋的肩。
隔着重锦团花纹,杨芙依然清晰的感知到男子线条分明又蕴含力量的肌肉,她如被烧到一般缩回手,脸登时红透。
顾怀璋高大挺拔,即使站在人群最外侧,仍能让肩上的杨芙看清整个正厅。察觉到她缩回的手,顾怀璋声音清冷:“扶稳了。”
杨芙举目四望,她几乎成为整个正厅的至高点,她像只胆小的兔子般缩缩肩膀:“王爷,您先放……放我下来。”
让人看见怎么好呢?
“莫乱动。”顾怀璋沉声命令道:“想看就好好看。”
生得这么幼小,被放下去还不是只能看别人高高大大的背影?
国公府怎么回事,派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送嫁也就罢了,还不把伺候的人安排妥当?
出了事儿他们能担待么!
周围人看见娇小的杨芙被顾怀璋抱起来,也没什么骚动和流言,大家的目光都锁定在一对新人身上,杨芙又生得雪肤明眸,带着一股奶气,众人只觉得顾怀璋帮了小姑娘一把罢了。
只有顾怀璋明白,手臂环住那娇娇弱弱的身躯时胸膛里的悸动。
仪式结束,男宾客们开始宴饮,众人纷纷向沈驰道贺,气氛极热闹。
永王也亲临了舅舅的喜宴,还一脸笑意地走到把顾怀璋身边,拉着他走进席间。
夜风吹过,杨芙看着那满院子闪烁的红烛,心尖一颤,她抬眸望望和永王并肩走远的顾怀璋,终究没有开口。
她已经麻烦他很多次,即使他现在面上没什么不情愿,次数多了,总归会有不耐的吧。
她不想再去碰壁,不想再听见有人冷冷地告诉自己别的女子都可以,为何就她这般胆小。
杨芙的小手紧紧地捏紧裙边,和她一起来的侍女也不知跑到哪里闹洞房去了,杨家来的本家亲戚也不知在何处。
祖母说送嫁的时候没有人顾得上自己,当时她还撒娇不信,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看来前路再害怕,也只能她一个人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席间饮酒正酣,顾怀璋自然也少不了被灌酒。
“沈驰也成亲了,怀璋,你也该对终身大事上上心。”
顾怀璋只淡然一笑。
“哎,今日这烛火可有三百盏吧?”
“三百盏?足足有千盏呢。”沈三公子笑道:“怎么样,我哥结婚这排场够大吧?”
京城婚礼,以燃红烛数目测定夫家财力,但世家成亲一般也就燃几百盏,沈府市井出身乍然暴富,竟想出上千烛火的主意。
席间都是好友,他们有话倒也直说:“当心些,现在天气干燥,要是走水可就麻烦了。”
“不碍事,有专人一个园子一个园子的查。”沈三公子打了个酒嗝:“都是我们府仔细的人去查,出……出不了错。”
顾怀璋眉心一跳,扬手喝完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