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的白衣僧人执棋的手顿了顿。
又缓缓落在了黑子外。
黑子已无路可退,无花对弈到此处,微微叹了口气。
美人如何都是美的。
吴裙看着幽幽清池,微微敛下眉眼来。
红楼清寂,若她一人在池边亦是能坐一整天。
“姑娘还不睡?”
夜色里一道温雅的声音问。
吴裙回过头去,便见那白衣僧人端坐在屋顶上,清俊的眉眼如月色温许。
这倒让她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般情景。
她笑了笑:“大师似乎很喜欢坐在高处。”
“蜉蝣朝生暮死,人亦如此,贫僧总是想看的远些。”
无花温声道。
吴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眼神清澈潋滟,长睫微微闪动间让人心头一跳,似千言万语都化为懵懂秋波。
无花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
深夜里,城中万户皆眠。
郊外的绿林里,一道身影灵活的在夜色里穿梭。
楚留香无论何时都是冷静优雅的,唇角的弧度始终风度翩翩。可现在,他的衣衫乱了,身上也不再整洁如初。
一个人若是连命都快要丢了,又如何会在乎这些东西呢。
即使是楚留香也不例外。
他现在倒有些庆幸自己的鼻子了,至少闻不见身上的怪味儿。
因为已经逃了一天一夜了,身后的人也甩了一拨又一拨。
自一天前神水宫下了江湖通缉令,盗帅楚留香就变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楚留香靠在树干上看着身后众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追去,不由松了口气。
这几乎是他入江湖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想起宫南燕临走前的话,不由微微苦笑。
拥翠山庄与神水宫这两座大山牢牢的压在身上。
凶手一日未查出他便一日不能出现在人前。
楚留香摸了摸脸,又提气飞快地向前方掠去。
另一边李红袖却出现在了五十里外的一家青楼里。
和她一起的是个穿着淡黄色袍子的女子,眉眼温柔,端是个绝代佳人,正是苏蓉蓉。
眼见着天快亮了,李红袖焦急的跺了跺脚:“我就不该先走的。”
“要是楚大哥出了什么事儿。”
她毕竟是个女子,说到这儿已经快哭了。
苏蓉蓉也有些担忧,却还是安慰道:“你别乱想,楚大哥说天亮之前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
李红袖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他要是出个什么事,我就……”
“你就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调侃的男声从窗外传来。
楚留香翻开窗子跳了进来。
他此刻累极了,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黯淡,可当他笑起来,眼底的光便也亮起来了。
李红袖也破涕为笑。
“我总算知道你竟比甜儿还爱哭鼻子。”
楚留香叹了口气,取笑道。
李红袖脸红了红,却未反驳,撒娇的看向苏蓉蓉。
苏蓉蓉亦是会意,温柔道:“楚大哥别取笑红袖了,我也吓了一跳呢。”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连忙岔开话题 :“东西备好了?”
苏蓉蓉点了点头。
清晨,一个面容有些阴郁的男人从客栈里出来了。
男人岁数琢磨不准,一双吊角眼鬼鬼祟祟的,看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
――正是易容后的楚留香。
楚留香下了楼后并未着急走,而是坐在大堂要了笼包子,光明正大的吃着。
这江湖中还有比客栈消息更灵通的地方?
楚留香喝了口水,便听隔壁桌上两个大汉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
矮个子小声道。
“昨天江湖中发生了件大事!”
旁边大汉左右看了眼,看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回过头去道:“你说的是神水宫的那道追杀令?”
矮个子点了点头:“没想到楚留香竟然是这种人,整整十二条人命。”
“听说拥翠山庄大公子李玉函已经请了身价最高的杀手来追杀楚留香。”
“你是说中原一点红?”
大汉陡然变色。
矮个子叹了口气:“神水宫加中原一点红,这楚香帅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不少赌坊都已经开设赌局看楚留香能撑几天了。”
两人这边悄悄说着。
楚留香眯了眯眼,扔了锭银子便已转身离开。
他要先去找一个人,一个在这十年间一直庇护着雄娘子的人。
任谁也想不到从不说谎的君子剑黄鲁直竟和雄娘子相交了多年。
楚留香想起今早窗外那张莫名的纸条,微微叹了口气,因为他已猜到了送信的人是谁,只是却不知那位宫姑娘为何要如此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