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顾相宜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兰氏见顾相宜沉默,语气凝重的道:“怎么不往下问了?不想问问孩子的事儿?”
顾相宜抿了抿嘴,看得出兰氏的怒意。
王广的死,兰氏一时半会是走不出来的,现下又闻死无对证,兰氏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知该找谁撒去。
但从她的神色上,顾相宜知晓她恐是在外面听到一丝传闻了。
而且,外面的流言,断然不会有几句好话。
看得出她此刻尚在气头上,顾相宜顿了片刻后,单刀直入道:“其实,我本是想打听一下孩子的情况的。”
“孩子的情况?与你有什么相干?”
顾相宜微微扬起嘴角,话语温和的道:“因为王广最后一刻同我说过,他想给孩子取名为‘贤’。他希望这孩子日后不要像他一样苟且偷生,肯用功上进,做一个有用的人。”
顾相宜话落的间隙,原本还处于一丝怒火中的兰氏,一时哑然。
下一刻,她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原本还想绷着,但泪却在此刻倾然而下。
“贤儿?”兰氏抿了抿唇,下一刻,却失声笑了出来:“是个好名字。他一直是个懒的,问了他那么多遍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他偏说他懒得想,由我取……”
一时间,兰氏竟再也绷不住,抽泣起来。
顾相宜见她这般情绪不稳的模样,与她说话,需千万小心。
只听兰氏哭着哭着,突然问顾相宜道:“刚刚有人在外面跟我说,说我夫君本不该死的,听闻因救你,才误了他的命。告诉我,是真的吗?”
顾相宜就知道,兰氏一进门便冷着脸,断然是有人拿此事挑唆。
但于此事,顾相宜却一字一句的解释道:“这件事,我无法用主观去判断,如何理解,由娘子决定。若娘子认为过错在我,此事我绝不驳娘子一句。”
兰氏怔了怔,听顾相宜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只听顾相宜道:“当时我们被三艘贼船包围,贼人上船将我方护卫砍杀殆尽,王广当时拉着我要去船舱内躲避。待到舱门外时,只见舱门锁住,王广用一石头将木门砸开一个小洞,那小洞不大,他便让我先进门。我进门后本想立刻开门将他放进来,但我刚进门的刹那,他便在门外遇刺,再没能进门来……”
一条鲜活的人命为救她而陨落。
顾相宜每回忆一次,心口便如油煎一般。
若不是面对兰氏,她必须交代王广的死,她真不想再将当时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我记得我当时被吓傻了似的,只能听见他在外面声音沙哑着,不停的喊着‘跑、跑’……好像只有三声,便再无动静了。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躲入地舱,直到贼人离去了之后,我脑子里突然在反复想一个问题——我是他什么人啊?为何为救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命弃了?我这人手上从未沾过人命,就算死也是我自己去死罢了。如果娘子认为王广的死我应负责,那我绝不逃避这责任。”
该承担的,顾相宜愿为王广承担。
但她再说不下去了。
甭说王广媳妇走不出来,她也一直压着,何曾走出来过?
只是,她不会再多说了。
更不能透露,因为王广的死,她当时连一丝求生欲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