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看,桃树更显凄凉萧瑟,枝头树梢的叶子所剩无几,俱是黄点斑驳,干枯脆弱,好像轻轻吹一口都要飘落下来。桃树下是厚厚的一层枯枝败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整棵树唯有尖梢上还留着几片叶,和它身后周围的浓密碧绿的植物一对比,更凄凉了。
裴裕心疼得不得了,他只不过几天没来,没有好好照顾桃树,万万没想到它居然枯了。
他凑近了认真地观察枝干,没有虫眼,没有染病,那为什么短短几日内,原本郁葱的桃树就变成了这样呢?裴裕看着还裹着保鲜膜的嫁接接口,新长的水蜜桃枝干也有尾指粗细了,长长的分出了几根丫杈。
对着光秃秃的水蜜桃枝干,裴裕瞧见了,枝干并不是枯死的棕褐,节枝端都还泛着淡淡的青绿,他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桃树的秋季来临了吧?!小桃子已经经历了从破土而出的萌芽期、慢慢长成了枝叶繁密的树。
小农场缩短了植物的生长周期,在同一片土地里,不同时期栽种的植物可以显现出春夏秋冬四时的景象,芽苞青白、草木葳蕤、枝叶枯黄,一块地一处景,这不正是他眼前的这幅景象吗?
桃树一般长到第二年才开始结果,今年的小桃子只长枝叶、长高个儿,还没有开花结果,先迎来了落叶纷纷的时节。想想先前的油菜,也是疯狂长大后就开花结籽,萎蔫干枯……
愈发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裴裕总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回想着自己从种植指南上看过的内容,“入秋”的桃子渐渐停止了生长,开始慢慢地储备养分,为来年开春时节绽放一树粉嫩娇艳的桃花作准备。
这时候,对桃树的枝干进行修剪是很有必要的,枝条短截后可以促进新枝叶萌芽。桃树底下满满是落叶,用铲子翻盖深埋在地下,一是可以松土深翻,二是落叶化作春泥还能养花儿。
裴裕想着,动手就干了起来,也不再担忧桃树是枯竭了,他知道小桃子只是在积蓄着养分。
等他把桃树照料好,已是大汗淋漓,在溪边喝了泉水,裴裕才有心思继续看其他作物。玉米苗长高至齐膝,油麦菜又郁郁青青长了一茬,灯笼椒也是喜湿润不耐旱涝的,裴裕自己挖了沟壑便于排水,也有地方供人行走,整片土地都被他打理得很好了。
裴裕将一切弄好,回到床上沉沉睡着,一觉就睡到了九点多,因为夜里在小农场忙得太久,他第一次睡得这么晚。宋英丽心疼孩子,也没特地把兄弟俩叫醒,让他们舒服地睡饱了。
吃了粥裴琨就欢快地出门找他的同学玩儿去了。
厨房里,裴裕把自己的想法和宋英丽说了:“妈,这次暑假一个半月,我想出去找份白天的兼职,不耽误晚上学习的……”
宋英丽一听,当下本能地想拒绝,可一看到裴裕坚定有主见的样子,又为难又心酸,她几度张了张嘴唇,最后才说:“这……阿裕想找什么样的兼职?你还小,别累着自己。”
“现在郊区的果园、农场可能需要帮忙给果子施肥、套袋,他们应该很缺人。”
有些农户家里有好几亩地种了柚子、橘子等等,夏季开了花儿,授粉后很快就会结果子,要收获硕大饱满的果实,这段时间都得追加施肥。
宋英丽心里自然不愿孩子去毒辣的日光下劳作,又不忍心阻止,只好再次提醒说:“如果工作量太大太累,我们就换一个……也不一定要去干兼职,妈还有点积蓄。”
裴裕再三向她表示,绝对会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的。
他不找别的兼职,坚持去农户的果园子里干活儿,其实是有他自己的小心思的。
裴裕打算先到集市上看看,毕竟那儿人最多。他碰巧又见到那次给了他水蜜桃枝芽的大叔,两人对彼此都有印象,大叔还问起,他的水蜜桃种得怎么样了。
“活了,抽枝长叶了!”裴裕说,他可没敢说自己小农场里那棵桃树已经进入萧瑟的秋季了。
大叔听了,赞许地点点头,又问:“你这次来,是想买些什么苗子吗?”裴裕这才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他。
没想到听完他的话,大叔若有所思,朝他说:“我弟家有四亩山地果园,一直都是他和他媳妇打理的,这段时间我弟媳妇怀孕,家里确实有打算找人帮忙。你要去试试吗?”
“嗯嗯,好的。”裴裕应下来,这算是意外之喜了,毕竟家里种地的农户一般都有固定的帮工,他这种临时短期的,还不一定有人要。
大叔中午收档时,把裴裕带上,他和他弟弟都在乡下,骑摩托车都得四十多分钟,换作骑自行车得更久。
裴裕已经和妈说好了,让她别担心,自己已经长大了。
大叔姓王,家里也有两个小孩儿,一个四年级、一个一年级,姐弟俩天天打打闹闹的。王大叔直接带他去了弟弟家,这片地方连绵不绝的都是山,田地遍布,羊肠小道穿插在其间,和城里的高楼大厦截然不同。
这里家家户户都养了狗,一有风吹草动就引起一阵阵狗吠。田间池塘,鸭子成群结伴地畅游,晒谷场上一群鸡到处啄食。
裴裕静静地打量着印入眼里的一切,这儿隔得老远才有一座屋子,整个屋子都被竹子、松树等拥绕着,王大叔弟弟的家在山脚下,他的大屋子紧靠着大山,山上满是青葱碧绿的竹子、松树和凤凰木。这时候的凤凰木树冠盛开的花儿火红如焰,富贵艳丽若丹凤之冠,美丽得令人惊叹。
“哎,到了。”大叔在门口停了车,他弟弟家的黑狗认得他,只亲昵地汪汪两声,就摆着尾巴迎他。
裴裕见到王大叔他弟了,大概三十五六岁,皮肤黝黑,见到裴裕后,当下就说:“……我不雇童工。”
“……”十六岁的童工裴裕不知所措。
王大叔在路上时已经了解了裴裕的情况,一听就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大叔他弟打量了裴裕两眼,最后松了口:“行。”
王建国要回家吃饭,便和弟弟道别了。王建军带裴裕去果园里走了一圈,他的果园就在屋后不远的山里,他们的柚子树都种在山上,一行行倾斜着爬上山,错落有致,都长得浓绿,柚子树不高,但挂的小柚子不少,等柚子长大定果了,就要开始套袋护果。
王建军话不多说,带着他看了一圈下来,才问道:“可以干吗?这活不轻松。”
“可以的,我什么时候开始呢?”
“吃完午饭跟我一起施肥。”
裴裕在吃饭时见到了王建军的妻子,她怀孕四个月了,家里还有个五岁的男孩,眼睛水汪汪大大的,皮肤也是小麦色,看起来很健壮。
和王建军不同,他的妻子很热情,知道裴裕下午要帮忙施肥,招呼着让他多吃点,她还熬了绿豆汤,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干活,喝点绿豆汤不容易中暑。
松土埋肥料不算难,看过一遍就能上手做,难的是一直坚持做完。等裴裕干完,浑身都被汗水浸染了。王建军虽然不说话,但一直关注着他,见他毫无怨言地埋头苦干,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临时招来的孩子。
“喝碗绿豆汤,擦擦汗。”王建军和他一起回屋,“最后一班公交车是六点开走,可以赶得上回城里。”现在才五点。
“好。”
“你明天后天也来,早上八点到这里可以吗?在这儿吃早、午饭,一天给你九十。”
“可以!”裴裕惊喜应下。
裴裕刚出了一身汗,一碗凉凉的绿豆汤喝下肚,非常的舒服。王建军说工资月底结算给他,知道他身上没带钱,给了他两块钱坐公交。
离他最近的公交站也有七八百米,裴裕一下车快步跑回家。宋英丽穿了一下午的珠子,准备煮粥,见裴裕回来,赶忙就过来:“回来啦?怎么弄得一身汗,今天就下地帮忙了吗?”
裴裕把今天下午的事都和宋女士说了,见他还要说完,宋女士催着他去洗澡了:“出汗了别感冒,明天带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干完活儿回家前换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