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脆弱了,只是见了麦兴一面整个人就颓了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心脏时不时地莫名抽痛。何宇轩担心他,吃过晚饭后还帮忙将东西都收拾好,把剩下的饭菜细心打包放进冰箱,又叮嘱了些琐碎的事,临走时说,“要是明天还不舒服,一定要给我发消息,我替你请假。”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宇轩难得皱着眉头,一脸认真。许然不忍心这孩子再替自己操心,只能说好,谁料何宇轩像根本不信似的,盯着他的脸补充道,“一定!”
许然无声地笑笑,点头答应。
何宇轩离开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在那一瞬间许然甚至有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象的错觉。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客厅里的光线彻底暗下来,才缓缓起身,想收拾一下房间,却又发现四周空空如也,除了一副桌椅外没什么可收拾的,不由得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慢慢向卧室走去。
这栋房子花光了他自工作以来的所有积蓄,但也只有一室一厅,二手的装潢,前任房主还算爱干净,把东西都处理了后许然也只重新刮了大白。除了床,其他家具都是上一任留下来的,平时还好,只是在许然思绪混乱的时候总能透出一股陌生感,好像有不认识的人在客厅里窥视他的一切,这让许然感到很不舒服。
他回到卧室,将屋门锁死,躺到床上。
整个房间唯一称得上是他的东西的,也只有这张床。虽然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但是好歹是温暖的。他缩进被窝里,艰难地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做了两次深呼吸,渐渐感觉浑身关节暖了起来。
毫无缘由地,他想起贺承家卧室里那台总是忘记修理的空调。不知道贺承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冷。随即他又记起来,贺承又不只有那一栋房子,他不在那里,贺承当然会选择到更舒适的地方去。
他们有多久没做过了?
似乎从乔安回来以后,他们就很少同枕而眠。贺承生气时会将他赶出去,等过一段时间消气了再让他回来,从他们同居开始这种情景已经重复过无数遍,许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贺承不理他了,这是过去十年从未有过的。
即便再生气,贺承终归会回一回消息。可现在许然打开手机,却只能看到对话框里孤零零的一屏幕“对不起”。都是他发的,贺承再也没有回过话。
心好痛。许然将手机屏幕熄灭,握紧了放到胸口,痛苦地皱起眉头。
他不要就这样结束,一切都是错的。麦兴挑起的事端成了罪魁祸首,许然不想就这么听之任之,如果他和贺承断了,那麦兴就赢了。
那种人,才不可能成为赢家,许然绝不想让他成为赢家。
如果他去解释,贺承会信吗?
回想起来,最初他会以为贺承是幕后主使是因为曾看到他和麦兴在校园角落里攀谈,现在想想,或许那并不能代表什么。麦兴也总找乔安的麻烦,也许贺承只是在为了乔安出气而已。
为什么当时的第一反应会联想到自己呢?许然也混乱了。与乔安相比,他的存在对贺承而言就像一粒沙子,无足轻重,也根本不可能为了他出头。他凭什么会认为自己是事件的中心?就像贺承说的,不自量力。
少年时期的荷尔蒙分泌过剩才是根本原因。他太想要贺承了,以至于乱了心智。
如果,如果他向贺承挑明麦兴的计划,贺承会为了阻止麦兴得逞而继续跟他在一起吗?
这不失为一种办法,可许然不想这样做。
一点也不想。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打开床头灯。暗橘色的灯光洒落满地,许然望着那颗小小的灯泡,直望得花了眼睛。
他还想和贺承在一起,但不想以那种迂回委屈的方式。
他想听贺承说一句我爱你。
这十年来他从没听到过的三个字,却在心里对自己反复描摹过无数遍,以至于生根发芽再枯萎,成了心底一株干枯的花。
贺承啊。
我爱你。
虽然昨天晚上断断续续只睡了五个小时,第二天许然还是去上了班,在茶水间碰见了刚吃完早饭的何宇轩。何宇轩看到他的时候还一愣,立即看看表,诧异道,“许哥,现在才七点!”
“我知道。”许然笑笑,“你不是来的比我早?”
“那是因为我的宿舍就在旁边的楼,而且这个点食堂有早餐。”何宇轩皱皱眉,“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反正现在没什么工作。”
“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许然把热水浇在装了速溶咖啡粉的杯子里,一股浓香立即散了出来。他不禁把杯子拿得离自己远些,其实他不太喜欢味道太浓的东西,不过为了撑完一整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喝下去。
何宇轩沉默着看他,半晌,他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又回来,手里拿了一盒牛奶。
他把牛奶递给许然,“喝这个吧,这个暖和。”
许然接过来,发现牛奶是温热的,应该是何宇轩之前把它放到了热水机上面的缘故。没什么退回的理由,他只能轻声道谢,将咖啡放到一边。
小小的茶水间只有他们两人,何宇轩靠在一边的吧台上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许然慢慢地喝着牛奶,让热乎乎的奶香充斥自己的喉咙和胃口。
不知过了多久,何宇轩才开口,“许哥……”
声音里不见了平日的欢脱,反而带着点不安,许然诧异地看向他,发现他正一脸纠结地望着地面。
“我……”
许然等着他的问话,不知怎么,连带着也忽然有些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