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消失了两个月的松石悄然回来了。
“小姐,差事都办妥了。”松石神色平静,拱手禀报。
此一时彼一时。两个月前的她,怎么也料不到周隋会来北海郡,更料不到事情诸多变幻。
那四封信,倒是送得及时,颇有火上添油之效。
赵夕颜低声道:“辛苦你了。别的三封信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送给李将军的那一封。你确定李将军看信了么?”
那封信里,有她亲手描绘的青龙寨地图。
周隋此人,不改土匪习性。前世占了平原郡淄川郡北海郡,招兵买马,做了一方豪雄。一年中总要回青龙寨里待上一段时日。
她也被带进过寨子里。山脉延绵百里,密林四布,地形复杂多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根本跑不出去。所以,多疑的周隋对她还算宽容。
她时常去青龙寨最高处的木楼里待着。
没人知道,她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进青龙寨的路线,观察附近的山峰,以此判断青龙寨在山脉中的具体位置。
只要李骥根据那份地图仔细搜索,就能找到青龙寨。对朝廷大军来说,剿匪最大的困难也就随之告破。
“小姐不用担心,李将军一定见过那封信了。”
这是送信途中最惊险刺激的一桩,松石看似平稳实则自得,将当日的经过娓娓道来。
赵夕颜黑眸中光芒闪动,笑着赞道:“亏得你机敏警觉,要是真落到李骥手中,可就不妙了。”
善不掌财慈不掌兵。这么一份地图摆在李骥面前,李骥第一反应就是将送信之人抓住严刑拷问来历。
亏得松石早有提防,几天前就跑了。
松石目中闪过笑意,一本正经地应道:“多亏小姐事前连番布置,奴才总算不负小姐嘱托。”
赵夕颜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说道:“你出去奔波这么久,安然回来就好。先回去歇几日,再来当差。”
听这意思,小姐以后还有差遣?
松石默默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拱手应下。
待松石走后,赵夕颜舒展眉头,提笔在纸上落下一个数字。
四十。
每过一日,她都会心中默数一回。离五月二十八,现在只剩四十日了。平原郡淄川郡都有了防备,胶东军李骥手中有青龙寨的地图。朝中派了最精锐的禁卫军前来剿匪。她纵然不愿见慕容慎,却很清楚他领兵打仗的本事。
青龙寨快完了。
周隋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
嘭!
曹贵用力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怒骂:“一定有内鬼!不然,李骥怎么能领兵摸进山林,找到我们青龙寨的位置!”
戴着眼罩的三当家刘安,哭丧着脸:“完了!胶东军都来了,在外面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说,朝廷还派了五千禁卫军。那可是朝廷最精锐的士兵,兵强马壮。对方加起来足足一万多人,是我们兵力的三倍。”
“大当家,我们肯定拼不过,还是跑吧!”
四当家戴有余同样面色晦暗,连捋胡须的兴致也没了,叹道:“说得轻巧,怎么跑?胶东军已经摸准了我们的位置,能出去的两条路都封死了。”
还可以翻山林。
可这么一来,什么都带不了。积攒了多年的金银财宝都得扔下,寨子里有牛马猪羊和一堆女人,还有这些年女人们陆续生下的孩子。难道都扔了不成?
退一步说,就算狠狠心都扔下跑出去,人散了,寨子也就散了。
“不能跑。”曹贵是个彻底彻尾的亡命徒,提起拼命二字像喝水:“没了巢穴的野狗,哪里是朝廷正规军队的对手?死得只会更快。”
“我们这么多人,和他们拼了。”
刘安显然是赞成逃跑的那一个:“现在胶东军围了我们的寨子,要是放一把火,我们就都完了。还是趁着朝廷大军没进山先跑吧!老四前些日子不是寻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地方吗?我们就往那里跑。”
戴有余也低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死了,就全完了。大当家,得早做决断。”
坐在上首的刀疤男子,脸上的肌肉抽了一抽,目中闪过凶光:“都闭嘴!谁再敢吵吵,老子先剁了他。”
曹贵刘安戴有余立刻都住了嘴。
周隋目中满是杀气,扫了一圈,冷冷道:“怕什么。这些年,朝廷又不是没派过兵来。哪一次剿了我们?”
“寨子好好的,粮草都充足,我们有五千人马,守着寨子,谁也攻不进来。”
“放火?哼!山林里都是树,一旦放火,我们走不脱,围着寨子的朝廷大军也要死。他们不敢放火!”
“这等时候,内鬼一事,就别提了,免得人心散乱。”
“传我命令,所有人都将皮绷紧了,随时准备拿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