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奏折,如巨石重重砸落,本就不平静的朝堂,愈发汹涌。
礼部周尚书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武安伯和工部赵侍郎也上了奏折,奏请天子严查散播流言的幕后真凶。
周家朱家赵家都是北海王府的姻亲,为北海王鸣不平理所当然。
倒是鬼见愁孟溪知,这般愤然出手,颇令人意外。
御史台共有七名御史,其中有两个和孟溪知颇有交情。见孟御史上奏折,这两位御史一同张口声援。
另有周尚书武安伯赵侍郎的同僚故旧,亦纷纷张口。如此一来,声势着实不小。
年已七旬的定国公冯川,位列武将第一人,离龙椅也最近。这趟浑水,定国公显然没有掺和的意思。
站在武将第二位的,是忠勇侯高鹏。高鹏身形高壮,留着一脸短须,一看就是一个粗豪武夫。
禁卫军大将军慕容尧,站在忠勇侯身后。慕容大将军原本就不苟言笑,今日心情不佳,一直闭口不语。
坐在龙椅上的永明帝,听着心浮气躁,忍不住皱了眉头。
身为天子,应该龙颜不动,不露喜恶,令人难以捉摸……话是这么说,人又不是草木,哪能做得到?
永明帝登基几个月来,已经竭力深沉威严,处处都学驾鹤西去的永兴帝。可惜,一个人的性情脾气是注定了的,想改改不了,想学也学不来。百官们显然对永明帝没多少敬畏之心。
金銮殿里,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发越响。
“都闭嘴!”永明帝忍无可忍,一声怒喝:“你们当这里是何处,这般喧哗吵闹,有没有将朕放在眼底!”
一众朝臣立刻肃立,拱手告罪:“请皇上息怒。”
永明帝太过肥硕,走路都要靠内侍搀扶,这一发怒,脸上肥肉抖动,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令人担心,下一刻就喘不上气来。
“纪尚书,”永明帝点了刑部尚书的名字:“这已经五天过去了,刑部都查出什么来了?”
一脸晦气的纪尚书,只得上前两步,拱手回禀:“启禀皇上,刑部派出了所有人手,盘查了刺杀案方圆十里之地。刺客埋伏的那两家,一共三十多人,都进了刑部大牢,反复审问……”
“啰嗦!”永明帝听得不耐:“朕不想听这些,朕只问你,刑部查出什么线索了?有没有找到幕后真凶?”
纪尚书跪下请罪:“臣无能,仵作反复查验那三具尸首,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那几个黑衣刺客,仿佛从天而降,逃走后不知所踪。”
永明帝气地张口怒骂纪尚书是酒囊饭袋,尸位素餐。
纪尚书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一味低头告罪。
永明帝发了一通脾气,责令纪尚书赶紧查案。
孟御史脾气又臭又硬,见永明帝一味避重就轻,高声道:“皇上,臣以为,这桩刺杀案和放出流言的,定是同一人。说不定,这个人就在朝中,故意挑唆离间,逼北海王谋反,其心可诛。请皇上下旨,严查到底。”
永明帝:“……”
永明帝怒瞪多嘴讨嫌的孟御史。
孟御史一无所惧,挺直腰杆,说话掷地有声:“臣不是在为北海王说话,也绝非偏向藩王。臣只盼朝堂安稳,百姓安宁。”
“大晋灾祸连连,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饿殍遍野,民乱纷纷。在此时候,不宜再兴战乱。祸起萧墙,臣恳请皇上三思。”
孟御史这番话,揭开了新帝登基以来粉饰太平的遮羞布。就差没指着永明帝的鼻子痛骂新帝无所作为了。
永明帝额上青筋跳动。
御史大夫见势不妙,连连冲孟御史使眼色。
别说了,再说下去,皇上要恼羞成怒了。
自从北海郡回京,一路上所见所闻实在凄惨。屡次上奏折请皇上赈济百姓,都没回音,奏折如石沉大海。孟御史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今日打开了话匣子,孟御史哪里还忍得住,索性来个一吐为快。Μ.
“身为御史,忠言直谏是臣的分内之责。”孟御史毫无惧色,慷慨激昂地说道:“臣请皇上睁开龙目,多看一看大晋受苦受难的百姓。”
“混账!”永明帝坐不住了,猛然起身,伸手一指孟御史,破口怒骂:“在你眼里,朕难道是只顾自己享乐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
难道不是吗?
有些良知的官员在心中暗暗腹诽。
十余个郡县上奏朝廷,请求朝廷免税赈灾。永明帝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只顾催促户部拨银子责令工部修建皇陵。大晋各地驻军将士的军饷被扣了三成,还时常拖欠,银子都被挪去修皇陵了。
当然,这些不能全怪永明帝,先帝在位时就这样。不过,先帝手腕厉害,能弹压住朝臣。至少朝堂没出乱子。
永明帝显然没这等能耐手段。
孟御史一张口,其余一些官员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进言,请皇上下旨赈灾。
最终,早朝在永明帝一怒离去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