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力为尊的灵界大陆上,阶层总是特别明显,从十八重天到一重天依次往上,最好的一重天总要受些偏爱,这里灵气最浓,修炼最易,连天气都特别好。
在每一天都十分清朗的天气里,遥遥望去,便能见一重天最高的断情峰,这山的形状像是优美的天鹅颈,细长又高耸着,在群山里面显得非常突兀。
断情峰的位置极好,恰在中央地带,山下埋着灵脉,这里不仅寓意好,也是绝佳的修炼场所。
谁是这地界最强的宗门,断情峰这地界就属于谁。然而第一宗门的位置多受挑战,断情峰几经易手,如今是在望天仙门的手里,已稳稳当当攥了百余年。
望天仙门的宗主秦楼,世人不敢直称其名,便尊称为望天帝君,坊间内关于他的八卦一直不停,都知道帝君父母早死,叔伯兄弟早就反目成仇,上位以来,后宫只有一个帝后。
然而这个帝后也是不存在的。
众所周知,那是个死人,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
一重天这里新人辈出,更新换代很快,现在许多人都还没见过帝后的样子,只听以前的人说那是个很漂亮也很厉害的男人,与帝君识于微末之时,陪着他、扶持他一路往上,只可惜结果不怎么好。
也有传说,帝后是死在望天仙门对抗前第一宗门天枢院的最后一战上,大概是他真的命不好,先前这么多苦都吃了,如今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却无福享受。
大陆第一人总是不好当,这也是为什么第一峰取名叫断情峰,拥有这殊荣的人,大多冷硬寡言,个顶个都是断情绝爱的孤家寡人,秦楼大约是个中翘楚。
大约至高的道都是孤独的,以望天帝君为例,他独自一人在断情峰闭关许久,现在连一起打天下的手下也拒绝相见,但这人凶名在外,直到现在实力也不可小觑,谁也不敢把他当做吉祥物,宗门上下依旧把他当祖宗一样兢兢业业地供着。
说是因为帝后离开痛不欲生,不愿出山,但舆论里总有人对此事颇有微词。
——“说到底,还是人死了才知道后悔,有什么用呢?”
南安或许对这件事有些发言权。
她是断情峰上唯一的仆从,其实没什么特殊的,长地一般,天赋很差,灵力不高,连人也老了,背有些佝偻,脸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皱纹,做些清扫的活计的时候,总是慢吞吞的,老眼昏花,以至于打扫地也不是很干净。
之所以能留在这里,是因为她很早就跟着伺候帝君了,是个忠心的老仆人。更因为,她认识帝后,甚至算是十分熟悉,见证过许多事情,又记得关于帝后的许多回忆,做莲子糕的手艺都是帝后亲自教的。
这些还能抓住一点的回忆总是对现在的秦楼特别重要,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唯有靠这些才能得到一点点的安慰。
可大多数时候,回忆旧事都像是饮鸩止渴。
南安住在山顶往下一点的小屋子里面,她还保留着很多旧时候的习惯,住在这么好的修炼场所,她并不想修炼,只花了很多心思来种菜,像个最普通的老妇人一样生活。
今日她约是没有多少时间来侍弄菜园子了,空中远远地飞来一只银色的鹰隼,像是擦过天空的一只飞箭,到了地方之后,它站在院子前面的树桩上,“呀呀”地叫了两声,又偏着头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很漂亮的银色光芒,叫它看起来神采奕奕。
那是特殊的传信符,是为数不多能飞上断情峰的通讯工具,南安把送来的东西从它脚上去下,那由灵力化成的鹰隼便“嘭”地一声化成了雾,转眼便消失了。
山下会在固定的时间送信过来,向秦楼报告宗门里发生的事情,当然,结尾时总是委婉又恳切地求帝君出山。但像这种信件,秦楼从来没有看过。
他如今不关心这些,只关心和信一起送来的另一件东西东西,那一小匣子星河沙是顶级的炼器材料,望天仙门这种顶尖宗门,聚集整个上界的资源,一个月也最多只练这一捧而已,几乎都送来了这里。
帝君在断情涯上做了一个巨大的星盘,在最顶上,要以星河沙为引,试图找寻再也不见的人。
然而他找了这么久,依旧什么结果都没有。
南安叹了一口气,把箱子和信件都放好,一步一步朝上走去。
断情峰上建了一座三层的小塔,轻轻推开门,便可见塔上没有顶,一块巨大的蓝色星盘横亘在一到三楼的空间之中,像是连着天空,星盘顶上坐了个人,背对着门,听见开门声,才微微地往后看了一眼。
望天帝君确实是个很俊美的男人,但是帝后离开许久,他现在的状态多少有些魔怔,叫人不敢直视,南安把盒子往上递了递,便有一股力量轻轻地把盒子托了上去,送到了秦楼手里。
拿到这东西,才叫这人有一点生机。
他如之前一样,没拿信件,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南安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柜子,把一沓信件放在里面,柜子下面还压着成堆的信件,看起来都没有翻动过。
她对于这已经习惯了,并未多说什么,本想送完东西之后就回去,但临走之前抬头看一眼,却见那星盘上放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条锁链。
即使已经过了很多年,这条锁链看起来依旧很新,泛着金属的银白色冷光,但仔细看,便能看到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像雪地红梅,刺着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