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城三月雨水绵密,串成细丝儿的水珠沿雕花的窗棂淅沥落下,灌进回廊的风透出刺骨凉意,正值倒春寒。
都尉府的主院内,风夹着雨扰乱一池春水,碧竹摇曳,院子清幽雅致,风中隐约带来几缕浅淡梅香。
回廊匆忙跑过一道身影,小仆冬秋裹着深蓝色夹袄,怀里小心护了个手炉走进内室。
内室角落分别置有火盆,不似外头闹春寒,室内温暖如春,案几上烟雾袅袅缭绕,宁神木香的气息温和舒适。
冬秋把窗边敞开的一道小小缝隙合起,缝隙肉眼看不见了,只能感受钻进内室的轻微细风,吹起床榻旁的纱幔。
纱幔露出床褥一角,锦被落下小半。纱幔微飘,露出的锦被茵褥上搭出一截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手腕。
腕细且手指修长,微微显出骨节。这只手半曲,肤色白而细腻,并非女子闺中娇养的手,却如白玉雕琢,透着别样的美。
光凭一只手,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冬秋靠近床帐,没有去掀垂落的纱幔,小声唤道:“公子,该到时辰起身用些膳食了。”
片刻,才从纱幔后听来一声略微沙哑低柔的“嗯”。
饶是声音,都似把小羽刷在耳边挠得痒痒。冬秋静等,纱幔内却又没有了动静。
冬秋讪讪。
偌大繁华的绍城内,要数哪家公子配上温柔无双四字,他们公子要说第二,就没人称第一。
然而向来知礼自谦的公子,之所以赖床不起,除了那事影响以外,别无原因。
垂在被褥间的手腕微微一动,露出更多。
冬秋余光窥见那如新雪初凝的肌肤上,印出一串串宛若红梅的痕迹,可见吮的人有多么霸道和用力。
不知昨夜都尉大人与公子……到几时,冬秋糊里糊涂。
他夜里值守,后边挡不住困意侵袭靠在灯柱边睡了,连热水都并非他打进屋的。
也是自家公子性格温柔,待他极好,若换作别家,恐怕早就将他拖到后院中严罚。
院中有些随公子来的老人,告诉他若非他来的时候好,罚肯定被罚的。
假使早个六七年,按公子当时骄纵跋扈的脾气,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扔给护卫打个十棍都算轻的。
冬秋五年前到了公子身边伺候,公子品行是天下第一的好,老人们私底下议论过的什么跋扈骄纵……
他晃晃脑袋,完全没办法把那样的人跟眼前的公子想到一块儿。
冬秋轻声:“公子,再不起身粥膳就要凉的。”
纱幔后,许林秀将脸一偏,羊脂细腻般的脸颊透出绯色红晕,仿佛又陷进方才的梦境当中。
他微微抬起手腕,月白色的绸衫松松垮垮沿美好的臂弯卷落,露出大片晕开红梅的肌肤,可见暧/昧之色。
冬秋登时脸红得厉害。
他只听公子含糊柔哑地开口:“容我再睡会儿吧。”
于是冬秋拿这样的公子没辙,杵在原地两眼盯着脚下铺开的绒毡干等。
许林秀睡得迷糊困倦,仿佛回到不久前的梦境当中。
自从穿进这具身体,重获新生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记起,或梦到从前的事情。
他本名许林秀,在六年前来到西朝,一个架空在历史上无从考究的时代。
那一年的寒冬夜晚,他开车送犯病的母亲去医院,途中母亲情绪失控地与他争抢方向盘。
许林秀为避开迎面驶来的车,方向盘打转后冲破围栏,车直接落入江中。
他再次睁眼,就来到如今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西朝等级封建,权贵至上。
权贵分明的社会,穷的越穷,富的越富。
许家富贾高门,是乐州闻名的盐商。而许家的掌事人许廉与妻子李昭晚生有一子,许林秀。
和他同名同姓,也正是他穿进这具身体的主人。。
原身许林秀自幼就是许家的珍宝,父母将他视为明珠,极尽一切宠爱。
这位公子仗着家中娇宠,性格张扬,行事蛮横骄纵,不学无术,年纪轻轻就因沉迷酒色,十来岁身体就亏空许多。
巧合的是,许林秀因车祸爆炸穿越而来。原身许林秀,在花楼饮酒过度,夜里途径桥边醉醺醺地跌进河中。
许林秀就在落水后从这具身体醒了。
年仅十四岁的原身许林秀,竟和他少年时的样貌有四五分相似。
原身偏阴柔艳丽,而他与对方的气质截然不同。
他初到许家的半个月,几乎吓坏许氏两人。
那会儿许廉看着性情大变的儿子,担心他摔坏脑袋,连夜托人从燕京请来名医诊治,然而大夫并未诊断出病因。
渐渐地,许廉和李昭晚不再纠结儿子落水后的转变了。
他们看见跋扈嚣张的儿子变得越发温和周正,贴心懂事,心里滋味道不明。
自那以后许林秀更得许廉和李昭晚的怜惜疼爱,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