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转来了一个奇怪的学生……’
山本武在数学课上悄悄走神,一边想着上面那句话,一边盯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奇怪转学生:沢田纲吉。
托老师调换座位的福,山本成了沢田纲吉的后桌,每天都能仔细地盯着沢田纲吉看,还不会被老师发现。
山本武出神地看着沢田纲吉的后脑勺,‘头发软软的……感觉很好摸。如果我上去揉一揉的话,会不会很突兀--’
实际上,班里悄悄观察纲吉的,绝对不只山本武一个人。不少女孩子--乃至少数男生,都对这个神秘的转学生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长相清秀、待人温柔、来历神秘,他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言情小说男主角。
如果一定要在沢田纲吉身上寻找什么缺点的话,那就可能只有‘偏科’这一项了。他的古文和历史都很好,连老师都忍不住在课堂上对他连连夸赞,引为知己;但是数学和外语却是一塌糊涂,甚至能考出十几二十几的分数……
抛开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谈,山本武总觉得那些并不是沢田纲吉真实的样子。沢田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疏离感,让他能够与其他人分离开来,变得与众不同。就好像超脱于世,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在山本武盯着纲吉发呆的时候,下课铃已经打响了。在骤然热闹起来的班中,山本武仍然满脑子都在想着沢田纲吉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出神了,所以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阿纲--”
在吵闹的课间中,山本武的这一声轻到近乎耳语的呢喃。
但在他说完之后,沢田纲吉立刻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问:“山本同学有什么事吗?”
--普通人当然没有办法理解,身为阴阳师的沢田纲吉从小就需要培养耳力目力等一系列其他同龄人们都没有办法想象的事情。
山本武没想到纲吉真的会回头,他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纲吉一笑,同时在脑海中疯狂思索着该用怎样的借口搪塞纲吉……
而就在这个时候,教室中爆发出了一小阵惊呼声。站在后排的几个女孩子看着突然回头的沢田纲吉,一边露出‘姨母笑’,一边发花痴说:“笑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呀!”
“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男孩子呢?”另一个女孩儿立刻反驳她,“明明就是帅!”
“沢田同学真的好像我昨天看的那本小说里的男主人翁啊--”
听到这句话,其他女孩儿都齐刷刷地看向说话的女生,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小说?”
“一个在民间体验疾苦的王子爱上了灰姑娘……难道不像吗!沢田同学就很像是突然降临的王子一样,优雅、神秘--”
这群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收敛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山本武和沢田纲吉都很清楚地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沢田纲吉无奈地看了她们一眼,脸上是近似孩童一样的茫然与懵懂。
而他这一眼,又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声,“看过来了!”“是在看我看我!”
被这一阵惊呼微微吓到,纲吉只好收回视线,努力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沢田纲吉听到这些小姑娘们的话之后,只觉得苦恼和茫然。但山本武却突然从那几句话之中得到了些启发,觉得刚才那几个女同学也许说得对。
沢田纲吉身上的确是有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让他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像是不知人间疾苦而带来的稚气与天真,又像是深知人间疾苦而带来的冷漠孤傲。
见山本武迟迟不说话,纲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山本同学?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啊……我……我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所以想多叫几遍。”
支支吾吾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山本武就后悔了。‘这是什么烂借口啊……烂到家了傻到家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完全没有说服力度的借口,沢田纲吉听了之后,却笑了起来,甚至还认真地道谢:“谢谢,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能够得知自己的姓名,自己的姓氏,这在曾经的纲吉眼中,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痴心妄想。
山本武没有想到沢田纲吉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对自己道谢,他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回答:“不……不客气。”
同时心里又想,‘好像纲吉同学……并不是那么难接近。’
对于学生们来说,下课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山本武刚给两人的对话开了个头,正打算再接再厉继续聊下去呢,下一堂课就要开始了。
美术鉴赏课的老师村野是踏着上课铃声一起走进来的。
其实班里的同学们,无论男女,都不太喜欢这位村野老师。倒不是因为他教得不好--毕竟美术鉴赏课对于这些中学生来说本身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课程--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爱炫耀自己了,十句话中有九句半都在自吹自擂。
这个年级的学生本来就是胜负欲和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他们一遇到村野老师,自然一点就炸,双方互相看不起对方。
不过今天这堂课有些不同。
村野老师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便携小保险箱放到讲桌上,说:“同学们,今天老师从家里给大家带来了一件珍稀古董,让大家能够近距离地体验到我这堂课的意义与价值。”
毕竟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好奇心都重,虽然他们都向来不喜欢村野老师,但听到村野这番话之后,一个个眼睛都亮了,都期待地看着讲台上的小保险箱。
村野老师看到学生们这副模样,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深了许多,接着说:“这件粉彩荷叶形紫砂酒令杯①,是我前些年环球旅行的时候,在中国买下来的。虽然价钱的确不菲,但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大钱。毕竟大家都知道,老师手里多少有些积蓄,买几件古董玩玩儿,用来打发打发时间还是挺不错的。”
村野老师一边说话,一边眉飞色舞地打开保险箱,对底下眼巴巴等着的学生们说:“你们可以上来看看,不过要小心一些--千万别碰着磕着了,这可贵着呢,你们可赔不起。”
听到村野老师这句话,早就等不及的一群孩子们忙涌上去,围成一团,盯着箱子里的贵重古董。
山本武随着其他人一起上前瞥了一眼,但他实在看不出来这花花绿绿的杯子到底贵重、好看在哪儿,所以便又很快下来了。走到纲吉座位的时候,他忍不住好奇心,问都没站起来的纲吉,“阿纲,你怎么不去看?”
沢田纲吉正捧着一本英文书给自己‘补习’,听到山本这么问,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那是假的。”
“假的?”山本武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看出来的?”
沢田纲吉一怔,“不用看啊……那个杯子--”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村野老师打断了。
“谁说这是假的?”村野气势汹汹地从讲台上冲下来,他打量了几眼沢田纲吉,心虚地一拍桌子,“不想上课就别上!出去给我站着!”
沢田纲吉刚转学过来没多久,班里的那群小姑娘们都免不得将心思缠在他身上,听到村野老师的要他出去罚站,教室里立刻爆发了一小阵哀嚎声和求饶声。
纲吉自己倒是很平静,他把书放下,就乖乖走出去罚站了。--他自小在式神们的照顾下养大,几乎能够称得上‘娇生惯养’四个字,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罚站的滋味。
--日常出来巡视自己领地的云雀,路过纲吉教室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倚着墙发呆的沢田纲吉。
云雀恭弥在战斗上有一种诡异到可怕的直觉,与沢田纲吉的超直感有所不同,他的直觉只限定于判定敌人、猎物、对手之中。
那是一种积累在无数次经验之上的,完全下意识,甚至基于本能的判断。
而云雀恭弥对沢田纲吉的判断是……极度危险。
云雀恭弥定定地看着沢田纲吉,并盛中学是他的地盘,而在他的地盘上,竟然突然出现了一只陌生的、会咬人的草食动物。
在云雀恭弥打量沢田纲吉的时候,纲吉也在同样打量着云雀,并且同样地在努力进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