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在成为太子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前来看他的人。齐靖来时为他准备了一杯毒酒送他上路。那时他甚至没办法起身伸手端过那杯酒,他的腿因刑罚已经废了,手指也折了。他狼狈不堪的坐在肮脏的地上,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高高在上风华正好的太子。
齐靖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后他蹲下把酒递给自己。也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凄凉,也许是太过感叹两人的结局,也许是后怕自己差点成为这模样。齐靖那双向来平稳的手,在把酒递到他嘴边时,微微颤抖了下。
齐靖死死的看着他轻声嘲讽道:“谋反信件是你的太子妃亲笔所写,那龙袍却是我母妃顺势藏在你床下面的。七哥倒是不知道你的太子妃和梅妃做的好事,他在你被关押后还四处为你奔波求情,只是可惜了你们的兄弟情义。斐家在你被关押后分成了两派,斐清倒是向着你的,可惜战死沙场了。你都快要死了,也该死个清楚明白。黄泉路上,你若有所怨恨,连我也一起怨了吧。”
齐染其实并不怨恨齐靖和安贵妃,他们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种关系从他们各自的母亲那里就注定了,前朝安家和斐家本也是死敌。安家陷害斐家儿郎埋骨西南边关,他母后害了安贵妃第一个孩子,安贵妃转手又害了她母后,导致她产后身体虚弱,最终病逝。
他和齐靖在年幼时,也曾兄友弟恭过一段日子。可惜,他们生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
当然,他也没想到会是齐靖送了他最后一程。
齐靖并没有告诉他斐家其他人的结局,也没有告诉他齐瑛和梅妃的结局,更没有提起过安宁。他只是在一切尘埃落定时给自己递了一杯酒,送自己上路。
齐染没有让齐靖喂他喝下那杯酒,他伸出自己扭曲的双手,缓慢的捧过那酒,一口一口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佳肴那般喝下了。
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浑身抽痛的时候,他听到齐靖冷漠的说道:“前太子齐染乃是被人陷害并未勾结外邦谋反,封他为安王,好好安葬。刑部官吏滥用刑罚,让他们给安王陪葬吧。”
齐染在天牢受尽刑罚也没有松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话。他没有做的那些事情,后世史书就算是被人任意篡改随意编造,也不能给他按上那个勾结外邦的罪名。
然而在毒酒过肠受尽苦楚后,齐染他又回来了,回到了那年他刚年满十六,还未成亲的时候。这几天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弱,精神头更是不好,今天更是突然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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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昏迷的齐染看遍了自己的一生,此时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守卫在东宫收出龙袍和谋反信件的那天。四周只有他一人,他浑身冰冷,独自置身在冰天雪地中。然后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安宁,安宁披着红色的锦绣披风,容颜苍白神色冰冷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活该。
他感到很冷,很想抓住什么,他伸了伸手,四周都是冰凉的雪。雪越下越大,覆盖住了安宁的眉眼,掩盖住了他伸出去的手。
“嗯?”白茫茫寂静无声的孤独中,齐染突然听到一道带了几分惊诧的声音。
齐染心中一紧,猛然睁开眼坐起身,他喘息着,胸膛里心跳的声音咚咚而响。齐染身边的贴身内监吉祥看到齐染醒来了,立刻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来人,太子爷醒了,快去禀告皇上和梅妃娘娘。”
齐染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寝殿内的慌乱,他正低眉垂眼看着自己像是在抓着某东西的右手。
林悦动了动被齐染抓住的手腕没拽出来,他也不着急,伸手戳了戳齐染的胳膊,而后他飘到齐染跟前,用另一只手在齐染面前挥了挥手,道:“你能抓的住我,那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能不能看的见我?”
齐染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他自认为历经过一次生死已经对任何事都很淡然了,但他还是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一团能说话的黑影。他瞪大眼睛仔细瞧了瞧,勉强能认出这团黑影是个人型。
只是不等他有所反应,这团黑影晃悠了几下,漫不经心道:“看你模样是能了,你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看到我的人。不过我今天没时间了,先走了。”
这话音刚落,齐染只觉得手被人拿开,手心一空,眼前什么都没有了。齐染不自觉的握了握手心,空荡荡的,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他的错觉。
正当齐染失神之际,耳边传来了内监遥遥传来的通禀声:“皇上、梅妃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