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和往常一样,宴倾寒来了个大早。
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平日那些叽叽喳喳聊天的同学,今天看见他走进教室,都安静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天啊,那是宴倾寒吗?”
“他长得这么好看呢!”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只有成绩好的呆瓜——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实话,在宴倾寒12岁以前,他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称赞他的脸,他的成绩,他的聪明,他的一切。
所以如今听到这样的议论,他只是觉得恍如隔世,倒没有太大的不适应。
而他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反倒更让他显得优雅。
在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当中,“学习好”并不是一个足以增加人气的因素。毕竟这所重点高中里,学习好的人多了去了。
但“学习好”加上“长得很好”,那简直就是大杀器,足以让胆子大一些的孩子,挣脱班主任无形之中施加的“暗示”。
当宴倾寒从桌斗里拿出课本时,一位年纪稍大些的马尾辫女孩,主动走了过来,以一种若无其事的态度说道:“宴倾寒,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借我看看呗。”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有人管宴倾寒要作业。
宴倾寒脸上没什么表情,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递给她,道:“别抄,有不懂的可以问。”
态度自然而大方,就仿佛他从来没有被冷落过。
马尾辫拿着他字迹工整的作业本,声音轻快:“好啊,那就谢谢学霸了。”
班主任张垣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那个惹人厌的宴倾寒,和之前变化巨大。
清爽利落的头发,干净整洁的卫衣,虽然仍然单薄瘦弱,但整个人精精神神的,越看越——让人讨厌。
其实最开始,他的确只是受自己远房表姐所托,要“整一整”这个孩子。
但是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不服软。
按他以往的经验,被明嘲暗讽过几次之后,这些孩子们就会私底下来找自己,然后痛哭流涕,表示一定痛改前非,按照老师的要求好好做人。
看着这帮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在自己面前那么低三下四的样子,他心里就会异常地满足。
然而,不管自己怎么针对宴倾寒,他就是不来,不服软,甚至一句好话都没有。
宴倾寒越是这么表现,他就越不爽,越是变本加厉地想让这不听话的小子出丑,让这小子知道谁才是这小小世界里最有权威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开始说起了这次的作文比赛:
“同学们,还有要报名参赛的吗?今天内把作文交给老师,老师统一递给评委。”
“对了,我想提示大家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几乎是盯着宴倾寒,不紧不慢地说道:“关于这次比赛,我希望大家参加比赛的时候,动机要纯正,要想的是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要为母校争光。”
“如果有些同学,只把比赛当做挣钱的途径,老师认为,这种方式不可取。怀着这样急功近利的市侩心态,又怎么可能写得出来好文章呢。”
他原以为,宴倾寒会避开他的视线,会低下头,会惶恐。
结果这小子,就那么直直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了乱发遮挡的脸,一脸的漠然。
这没有表情的脸,仿佛在说——“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能写好。”
张垣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却在讲台上狠狠一杵,折断了一根粉笔。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的张垣,把自己的保温杯重重往桌面上一搁,从一沓作文纸里,翻出宴倾寒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眉心拧成了一股丑陋的麻绳。
很简单的故事,但毫无疑问是一个温暖人心的,甚至有着欧亨利风格的故事。文风简洁大方,情感充沛而不做作,简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写出来的。
只要评委不是瞎的,特等奖不一定能拿,但前三应该没问题。
如果把这篇作文递出去……如果宴倾寒获奖了……
且不说同事们会不会笑话自己以前老打压这小子,且不说这小子会不会故意炫耀,单说表姐那边,就能冷言热语地骂死自己。
而自己最近还琢磨着再找表姐借一大笔钱呢!
不行,不能就这么把这篇作文递上去!
他一把揉皱了这几页纸,准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等等。
与其就这么扔掉,不如……
呵呵,对,其实有更好的办法。
让那小子知道我的厉害,让他吃个哑巴亏,顺便我还能赚表姐一个人情,我何乐而不为呢。
梧桐树上的叶子掉了一大半。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深秋。
这一个多月,靠着张叔的掩护,洛岩差不多天天都能溜过来给宴倾寒做晚饭。
不光是晚饭,他还自费去买了一箱牛奶,让宴倾寒每天早晚各喝一袋。
宴倾寒有一次表示:“听说,牛奶喝多了会上火?一天一袋是不是就够了?”
洛岩凶巴巴地表示:“别听这些没根据的!你给我喝,像喝水那么喝!”
于是宴倾寒乖乖喝了起来。
虽然明明被凶了,不过这孩子喝牛奶的时候,眼角偷偷弯了起来,嘴角也是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