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常在楼下多兜了四十分钟,直到乔谨转醒,嗓子哑着说:“到家了?”
他坐直身体,望向窗外,路评章的手臂麻了,但是他没什么反应,只坐在原位没动:“快了。”
小常把车停在门外,两人下了车,站在花园中央铺出来的小路入口处,路评章看了一眼时间:“我待会,你先回家,洗个热水澡。”
‘待会’的意思一般就是抽烟。
“嗯。”乔谨应了。
他刚睡醒,说话还有些慢吞吞的,路灯下的眼睛不似白日机警但依旧很亮:“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你……没忘吧?”
他最近实在超负荷,甚至借口都用的老一套。
路评章看着他,大衣的肩线被他撑得笔直而修长,他拨开大衣,从裤子侧兜里摸出烟来咬在嘴里:“知道。”
乔谨转身要走,他又叫住他:“等下,点根烟。”
乔谨抬眼看他,没从他向来不辨喜怒的脸上发现其他暗示或者明示。
他伸手摸进他大衣的口袋里,从那里拿出打火机来,“咔嚓”一声打开盖子。
幽蓝橙光的火焰冒出来,将他手和脸都蒙了一层色调昏暖的蒙版。他把手上抬,挡着风,凑过去给他把烟点了。
路评章后退了两步,避着他吐出一口烟:“去吧。”
乔谨没把打火机还给他,捏在手里转身进了家门。
路评章看着他进门,看着屋子里的灯亮起,几秒后,卧室里的灯也亮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万家灯火,又重新仰望着自己别无二致又独一无二的家。
他抽完了烟,又在楼下站了许久。心里同此刻应该响起的浴室水声一样,热意氤氲,汹涌澎湃。
乔谨今天实在不想再做,便在听见门声响起后,闭上眼装睡。
他以为路评章会叫醒自己,因为他重欲又霸横。
或者更干脆点,直接提枪上阵。
但路评章没有。
他把灯关了,短暂地洗了澡,轻手轻脚地甚至没有吵亮声控灯,掀开被子钻进去,然后将手轻轻搭在乔谨腰间,半环半抱地把人拥在了怀里。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路评章什么也没做,睡着了。
乔谨在黑暗中睁开眼,月光被阻隔在外,只能泄露进来一点点。
室内安静而温暖,黑暗中的呼吸轻和而富有韵律。两人的心跳与呼吸逐渐趋于一致。
片刻后,乔谨重新闭上眼,也睡了。
晨起的闹钟响过很多遍,乔谨才从初冬温暖的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他休了个周六日,但好像没休一样,甚至比上班还累。
路评章早已离开多时,身旁的位置已经彻底凉透。
乔谨反思了几分钟,慢吞吞地起床去公司上班。
不出所料,他又一次迟到了。
这回郑荣光没叨叨他,心情还格外美好地跟他打招呼问好:“早上好啊,年轻人冬天是起不来,咱们能理解。”
乔谨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保温杯,也跟他打招呼:“早上好。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要注意保养啊郑总。”
郑荣光嘴里抽了抽,立刻转身走了。
人事部又打了胜仗,一片嘻嘻哈哈。乔谨笑着穿过他们,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余风抱着一摞资料,跟在他后头:“乔总,我昨天申请加您好友,您能通过一下吗?”
乔谨脚下没停:“好。”
余风仍然跟在他后面走,于是乔谨停下脚步,侧身让他先过。
余风顿了顿:“我……我没事,我不着急。”
乔谨笑了笑,看了他怀里的东西一眼:“刚来就这么忙?”
余风“啊”了一声:“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最近搬家,这些不方便寄快递,先带来公司放着。”
乔谨温和道:“工位放不下可以先放我办公室。”
余风真的睁大眼,犹豫着问:“可以吗?”
乔谨点头。
“谢谢,谢谢!”余风一副得救了的表情,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乔谨指挥他放下东西,看了一眼最上面的照片:“毕业照?”
“嗯,”余风拿起来给他展示,“乔哥,能找到我吗?”
乔谨接到手里看,他们班的人数很多,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倒是角落里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方方正正的一小块,贴在右上角上。照片中的人微微笑着,神采飞扬,眉眼跟……路评章很像,但是远比他三年前还要年轻。
而且路评章绝不会露出这种阳光的充满活力的神情来。
乔谨盯着这照片,他心里似乎猜到了,但是仍觉过于巧合:“这是,路……柏杨?”
“您认识他?”余风站在他对面,眉梢飞扬刹那又落回原位,带着些伤感地说,“是柏杨。我们是舍友,可惜他已经……”
难怪路评章抵触余风进入公司,他们之前有着这层关系,这无异于每次听到余风的名字都在伤口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