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他望着屏幕上的名字,就像望着路评章本人。
但一个名称远没有路评章本人那么有压迫性,直到铃声响到挂断,乔谨也没有接起。
路评章放弃了视频,把电话再次拨过来。
乔谨一接通,就听他压着火气道:“接视频。”
乔谨缓缓吸气,他在这种时刻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我今晚加班,要晚一点回去。”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有可能不回去了。”
“我叫你接视频。”路评章重复道,声音低得吓人。
乔谨明白今天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一旦被路评章知道是付霖啸透露出来这个消息,那他可能没办法保住付霖啸。
他必须要考虑付霖啸。
但是他没办法面对路评章。
路评章开始变得烦躁,好在乔谨只是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只是接下来他说出的话更加刺激到了路评章:“不用开视频了,我只是在公司加班,没有出去玩。”
“没说你出去玩。”路评章压着嗓子,“有工作明天再处理,我让小常去接你。”
路评章以为乔谨会像之前一样妥协,因为他总是冷静的,成熟的,顾全大局的。路评章在他身上没有见过‘反骨’。
最多,他可能会像昨天一样反问他两句,以用来发泄不满的被限制的生活。
想不到乔谨竟然挂断了电话。
这在之前从未发生过。
路评章看着因为被挂掉而回到联系人页面的屏幕,一时间难以置信。
二十分钟后,乔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路评章带着一身寒凉的气和隐而不发的怒火,出现在门外。
乔谨仍旧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听见动静后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望了过来。
路评章满腔怒火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他的表情消磨掉了。
“……怎么了?”他走近了,隔着桌子看他通红的眼角,“眼睛难受?”
乔谨在他的注视中垂下眼皮,然后靠在椅背上,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根本称不上笑,只是勾了勾唇而已。
路评章皱起眉。
办公室内的灯光明亮冷清,就连地上的影子都缩成很小的一团。
路评章余光看到了堆在办公桌旁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法律相关的书。
乔谨平时不看这一类的书。路评章伸手拿起一本,从封面上看到了余风的名字。
“放下。”乔谨说。
路评章换了一本,粗粗翻了几页,把书扔回了箱子里。
乔谨俯身在他书旁边的夹角里拿出余风的毕业照,搁在桌子上向他推过去:“在找这个?”
路柏杨的证件照贴在照片一角,阳光而充满活力地望着镜头。
路评章喉咙里一动,用指尖摸了摸那照片。
乔谨盯着他的动作。
“怎么又提起他来了。”路评章收回视线,手仍然放在那上面,“之前不是说过了。他确实考上了政法大学,但是……”
“之前没说过他签过眼角膜捐赠协议。”乔谨盯着他,问:“我眼睛里的眼角膜,捐赠人是谁?”
路评章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动,就连语气都没发生变化:“这个医院不会说。”
“你知道吗?”乔谨问。
“问这个干什么?”路评章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乔谨重复了一遍问题:“你知道吗?”
“你如果想知道的话,”路评章说,“我让助理去查一下。”
他伸出手想拉乔谨起来,但是乔谨微微退后,避开了伸过来的手。
“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维持着那仰靠在后的姿势,异常冷静地说,“是路柏杨,对不对?”
路评章无声地跟他对视。
乔谨扛着威压,片刻后之后才别开脸:“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路评章沉沉问。
“没有必要的,路总。”乔谨的心又开始跳起来,沉闷的,郁塞的,压抑的,令他的头也跟着眩晕起来。
路评章伸手摸他的脸,这次他没法再躲开。
滚烫的手指在乔谨的侧颊上揣摩两次,然后向后扣住了他的后脑,使他被迫仰起头。
“我也猜一猜。”路评章盯着他的双眼,还有因为不适而蹙起的眉。
他没说自己猜什么,而是在审视过后,头也不回地冲门外的尹秘书道:“去把付霖啸带来。”
“站住。”乔谨呵斥道,“跟他没关系。”
“有。”路评章笃定道,“仅凭一张照片还有余风的口述你根本不会相信,你一定会去查。你的朋友只有付霖啸认识医药系统的人,你肯定找了他求证。”
乔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把后脑上的手拉掉。
“伪装的很好,乔谨。但凡你有一点犹豫和不对劲,我都会直接去找余风或者小常。”路评章不为所动,“但是我太了解你了。”
乔谨松开手,转而去拿桌上的手机。他解了锁,然后当着路评章的面拨付霖啸的电话。
铃声刚刚响起,付霖啸就接通了:“小乔?”
乔谨“嗯”了一声,眼睛盯着路评章,“从现在开始,每天早晚九点钟给我打电话过来,我等你。”
付霖啸察觉到了对面剑拔弩张的氛围,呼吸停顿了一下,飞快道:“好。”
乔谨无视后脑加重的力气,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回宽大的办公桌。
“威胁我?”路评章审视着他。
“我当然有这个资格。”乔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付霖啸如果不在了,那你的‘眼睛’,也就不在了。”
路评章看着他,豪掷千金的淡定和杀伐决断通通见鬼去了,对尹秘书怒道:“现在就去把付霖啸给我请过来。”
他两步越过办公桌,一把将乔谨拉起,反手将他双手往身后一扣,拦腰提着人就往外走!
桌上的资料被碰掉了,凌乱散到地上,但是两人谁都没理。路评章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眼睛不在。”
他发起火来是非常骇人的,但是乔谨已经过了最初畏惧的时候:“你敢,路评章!”
路评章嗤笑了一声,冷着脸道:“今天回家就把你绑在床上,蒙起眼睛,一日三餐找人给你喂饭。你看我敢不敢。”
“放开我,”乔谨一路被带出公司,下台阶时被他的手臂在胃上垫了一下,脸色都白了。
他挣扎起来,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我不是路柏杨,你不能用限制你弟弟的方法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路评章冷笑一声,并不跟他争辩,而是不容抗拒地把他扔进车里,紧跟着,自己也坐了进去,“嘭”一声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