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真装不下去了。
温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凛川,然后喊人:“顾凛川……你来啦。”
软声软气的,听着就心虚。
顾凛川收回手,黑沉的眼眸垂落下来,“不装了?”
“不装了。”温砚小幅度摇头。
“知道错了吗?”
温砚又像个犯错小孩子似的点头,“错了……”
他真的不该吃那杯商家赠送的冷饮甜品,当时那甜甜的香味诱惑力太大,他没忍住。
顾凛川眉梢一抬:“还有什么想说的?”
温砚吸吸鼻子,从善如流地滑跪:“对不起,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你别生气。”
顾凛川;“……”
他沉默下来,神情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其实刚知道消息的时候顾凛川是愤怒的,那股能烧出火星子的烦躁里还掺杂着无法控制的担忧。
温砚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要在外面乱吃东西?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承担后果,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受点罪就知道轻重了。顾凛川想。
所以他当时没有选择停掉几分钟后的董事会,但同样的,顾凛川的脸色也没放晴过,害得其他参会董事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说着废话。
顾凛川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当时想的是什么?
——钟茗择说过温砚体质很弱,就这么被送进医院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治好?不会死?
昨天晚上睡觉摔一下都委屈巴巴的人,能受到了那种疼?
……
最后会议还是中途停止了。
顾凛川胸腔里仿佛压着一团黑云,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发酵沉重。
他就压着这团黑云来到了医院,在门口截到了刚出门的沈跃,先问了几句情况。
然后黑云就变得更压抑,像在酝酿一场无声的暴风雨,就等着在某一时刻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但当顾凛川打开病房的门,看到床上温砚缩成小小一团的那一瞬间,他心里那团云莫名其妙倏地一下就散了大半。
温砚喊他名字的时候,眼里浸润了一层水雾,仿佛酝酿了一场声势浩大名为“委屈”的雨,把他那点怒火浇得干干净净,燎起的烟灰熏得他肝疼。
顾凛川半天没说话,温砚以为他还在怪自己,无声无息地伸出手,勾了两下某人的西装袖口,“顾凛川,你别生气了吧。”
其实这段时间温砚也发现了,顾凛川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和爷爷说得一样面冷心热。
他就撒撒娇好了。
果然,对方轻叹了口气看向他,“都买什么了?”
温砚眨眨眼睛,坐了起来,没输液的那只手指了指床尾的椅子。他买的东西都被沈跃派人整理好一起送来了。
顾凛川过去看他买的一些零碎。
装饰画,猫咪杯子,钥匙扣……看起来都是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但这些小玩意儿都是成对的。
顾凛川意识到什么,眉梢一扬,“怎么都买两个?”
“有一个是给你的。”温砚认认真真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不想用的话就放家里,摆着也很好看的……”
反正他买的时候只是考虑到顾凛川是老板,一味花他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太好,所以就顺带给顾凛川带了同款。
不管顾凛川喜不喜欢,反正他想要的是到手了。
至于温砚想送的正式礼物——领带和袖扣现在是没戏了,只能改别的时间再去约人家工作室。
温砚有些可惜地瘪了下嘴。
又要麻烦一次了。
顾凛川不知道他想什么,还以为是温砚觉得他不喜欢不想用,所以才垂头丧气不高兴,毕竟温砚那么喜欢他。
“我没说不用。”顾凛川拿起那个猫咪咖啡杯看了看,像在品鉴什么珍贵古董,末了淡声给出评价:“还可以。”
温砚笑了笑,没说话。
顾凛川放下咖啡杯,继续看别的,人在轮椅上挑挑拣拣,发现里面还有两根透明袋包装的红绳,红绳上面还坠着个小铃铛。
他似有所感,拎了一个出来,铃铛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因为被包装裹着,让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隐晦的克制。
顾凛川眼睛一眯,“这是什么?”
“带脚上的。”温砚如实说:“我喜欢那个银铃铛。”
顾凛川“嗯”了声,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温砚坐起来后露在被子外面的脚。
空荡荡的脚踝,纤细白皙,不堪一握。
红绳铃铛,浓郁醒目,轻轻一晃就带着响儿……
和顾凛川几天前在脑海里闪过的某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不谋而合。
“怎么了吗?”温砚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脚。
“没什么。”顾凛川压下异样,喉结缓慢一滑,哑声说:“很适合你。”
特别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