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四?拍完岳导的电影,你就是演个尸体,媒体都想把你请来,”发觉这人对自己近来回暖的人气压根儿没实感,汪姐生动举例,接着又提了嘴,“更何况张导本来就挺欣赏你的,替剧组带带流量也不是坏事。”
“不过这部戏的角色有些特殊,”想起之前网上的闹剧,她沉吟两秒,“要不我先和媒体打个招呼,虽说厉锐这阵子一直没什么动静,但……”
“不用了,”一把摘掉面膜,盼了许久收网的闻九直起身,“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我也不想老和他绑在一块。”
前前后后挖了那么多坑,他可不得让渣男多踩踩。
“行吧,反正媒体总是会问,与其遮遮掩掩,不如一口气解决,”推推眼镜,汪姐的视线在衣架上扫过一圈,“但是,礼服一定要穿,狗仔拍到的路透都是枪战,再不收拾收拾,粉丝都以为你成野人了。”
闻九:……
开玩笑,谁见过他这么帅的野人?
满脸泥巴也最好看。
于是,为了捍卫自己挑选任务目标时的审美尊严,闻九隔天足足花了四个小时做妆造,亮相会场时,几乎所有媒体都调转角度怼着他拍。
几个月过去,黑发青年一如直播初见时漂亮矜贵,唯独在气质上,少了那么几丝孱弱和易碎。
高清直播摄像头下,他的脸依旧无可挑剔,因低领口露出的锁骨周围,却有一块淡淡的疤。
白璧微瑕,总叫人心生遗憾。
而这种遗憾,在《迷雾》首映开始后,更是随着剧情被一点点推至巅峰。
逼仄狭窄的橱柜里,苍白瘦削的少年可怜兮兮地挤成一团,劣质的红花油瓶空空如也,他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淤伤,睫毛低低垂着,平坦的胸口毫无起伏,像一具凉透了的死尸,令人怜悯的同时又令人胆寒。
争吵声、打牌声、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叮当当,挤挤挨挨的筒子楼里,女人的高跟鞋声是那样容易被掩盖,但少年却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准确捕捉到那沉闷的音调,猛地睁开了眼睛。
“啪。”伴着开关按下的响动,昏暗的灯光顺着缝隙洒入衣柜,紧接着,这束光猛地扩大,嘎吱一声,女人拉开了柜门。
半长的头发被狠狠揪住,恶臭的酒气扑面而来,没有半点怜惜,女人将他拖出小小的安全屋,高跟鞋用力地砸了下来:“拖油瓶!扫把星!要不是你,老娘怎么会过这种日子!”
痛。
铺天盖地的痛。
两面都是墙壁,被女人影子笼罩的少年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尽力地蜷起身子,以求能撑到对方疲累。
可也不知怎么,女人今天似乎格外愤怒,粘了几次的鞋跟被打飞,她干脆屈起染着猩红甲油的十指,猛地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嗬!”
双眼发花,呼吸困难,少年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四肢艰难地挣动,透出明晃晃的狼狈。
或许人的基因里真的印有求生本能,在氧气耗尽的一瞬,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捏住歪倒的花瓶,猛地向女人头上一挥!
“哗啦——”
碎片飞溅,温热的液体顺着女人额头的窟窿滴落,接着大股大股涌出,绽开一朵又一朵殷红的玫瑰。
在这暗淡的、腥臭的血色中,黑发少年仰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涌出生理性的眼泪。
那是陈河第一次杀人。
也是他毁灭的开端。
当电影最后、身中数枪的中年陈河同样倒在血泊里时,他脑中闪现的,竟还是那个扑通栽倒的女人、痛哭流涕的少年。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这两个字。
“啪!啪啪!”
电影落幕,掌声雷动,间或还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电影开场前站在角落的闻九,也成了媒体追问的焦点。
“假打?当然是假打。”指尖无意识抚上锁骨,黑发青年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弧度逐渐牵强:“至于为什么逼真,大概是因为有经验吧。”
“一些不愉快的经验,成就了我的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