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确是非常严重的地步了,大月族靠经商起家,和许多国家都或多或少有利益往来,条条商道可以说是他们的立国之本。
而因为合作破裂,狄风族要摧毁商道,击垮他们,这不说什么,但产生屠城,波及普通民众这种残暴的想法,未免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要知道,在一起相约攻打楚国的时候,虽然合作并不稳固,大月族也是切实给了狄风族许多好处的,但他们似乎仗着兵力强大,总不满足。
到后面,选择重新与楚国合作,除了楚国给出的好处优渥,更多的,也是源于狄风族愈发贪婪的胃口。
可现如今,仅仅只不过是还在谈判阶段,楚国都能毫不犹豫派兵支援,可狄风族,却想要屠他们的城。
这样的对比,让张琦抿着唇,心里既有些庆幸,又有些悲凉,连平日里轻松的笑都维持不下去。
顾和听了,也忍不住蹙起眉头,狄风族素来贪婪残暴,且与大楚不和,只要有机会,恨不得撕下大楚一块肉来。
这样的举动,能看出是向他们挑衅,但要屠城这种行为,行为未免太过下作,为人不齿。
这么想着,再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陛下时,顾相的声音里就忍不住带了一点情绪:“屠城未免太过残暴,狄风族这般做,实在挑衅。”
话语中已然有点不高兴的意思,是在总是温和雅致的顾相身上不常见的情绪,但也无形中透露出丝丝亲近。
楚珩听了,耳朵微不可查的一动,重重点头:“要打回去。”
……
要打回去,不仅要打,并且要让对方得到深刻的教训,再不敢,也再无力做出如诸如屠城这样的事。
实际上,狄风族因为贪婪自大,残暴多疑,在边境周边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因为爱抢东西,名声还不如楚国。
但因为这个民族善战,更擅长跑路。
也因为从前楚国一家独大,但不外交,也就不被其他边境诸国信任,狄风族作为唯一能与楚国抗衡的选手,总能以此为由找到帮手。
所以尽管它的名声不好,也一直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这次就不同了,在大月国游说下,也因为边境诸国看到了和楚国合作的好处,与楚国派兵支援月廊城的诚意。
所以一直等到狄风族被打到全面溃散,退守到小国都附近,也没有国家愿意出兵表示援助。
小国都是狄风族在边境区域的最后防线,一旦被攻破,不说这个国家就此消失,意义也差不多。
楚珩作为主将,以霜城为界,不过短短几天,便将对手死死压制,现如今,不过是等待对手苟延残喘,弹尽粮绝罢了。
但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陛下的面容上也并不见一些诸如愉悦的情绪。
要知道,在以往,对于冷心冷情的楚王珩来说,战争可能是唯一能够激发他浅薄情绪的活动了。
而如今,他不仅不为所动,还一副想要战争快些结束的样子。
身为副将的贺钧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作为天子近臣,陛下和顾相那一点微妙变化,即使不知道原因,也是会有所觉察的。
于是在只有两个人,且战事稍歇的时候,百无聊赖半坐在桌案前,贺将军就忍不住八卦起来。
“陛下……狄风族看来是不行了,小国都里面估计只剩下军甲苟延残喘,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回去了。”
先试图以面前人想听的话拉进距离,贺将军眼珠一转,极聪明的探听。
只是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被这种诱惑吸引到,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一笔一划,极为专注的写些什么。
贺将军低头一看,噢,顾相字帖又更新了。
不过陛下这种见到真人就不撒手,见不到人就将心绪一笔一划写到纸上的行为,还怪有意思的。
贺将军挠挠头,无人搭理,也不尴尬,而是继续自说自话道:“不过交手之后,也没觉得军甲多厉害啊,是我太久没和他们打,忘记什么了吗?”
说着眨眨眼,表示非常真实的疑惑。
每个军队都会有自己的杀手锏,也就是军备士兵都极为出众的那支队伍,像楚国,这样的队伍就在楚珩名下,名为“兵刃”,是不可多得的精锐之师。
而他们的对手,狄风族里,这样的军队便叫做军甲,但这两天的交手里,明明是最具有优势的军甲,出现的好像并不多。
似乎是触动到什么,听到这句话,楚珩手中的动作微顿。
他抿起唇,端坐在桌案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没有言语。
实际上,身为对战争具有绝对敏锐嗅觉的将领,楚珩隐隐能感觉到,被攻打的仿佛无力的对手,私底下可能正暗暗盘算什么,并且极有可能不是小事。
这也是让楚珩这些天感到愈发燥郁,甚至不得不重新开始习字,以达到冷静目的的原因。
但无论是对方不着痕迹的派出小队士兵试图突围,还是将大部队退于城内,保存力量,好像都……
等等……小队突围,大军退守?
好像有一条线将这些古怪瞬间联系起来,也让人想到对方要做出的某种可能,楚珩抿下唇,几乎克制不住自心底沸腾的毁灭欲。
狄风族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民族,自损一千,也要毁敌人八百。
退居城内,只派出小股军队突围,试图扰乱对方视线,是不是在等待什么?
而军甲寥寥几个,并不出现,他们真的在小都城内吗?如果不在,又去了哪里?
以狄风族的秉性,最有可能的行为,是拼着小都城不要,也要给予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的楚珩重重一击。
能给楚珩重击的是什么?
是他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