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场戏是在室内,工作人员正紧锣密鼓地检查布景。
顾泽深换下湿透的戏服后就坐在了待会儿要拍戏的那张床榻上,一边仰着头给化妆师化妆,一边伸手让人帮忙缠上了带血浆的绷带。
梁浅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任由别人摆弄,帮完忙后他还会说声“谢谢”,特别乖。
“白衣服沾到血不会很难洗吗?”顾泽深看自己身上的戏服已经洇出了点“血迹”,颇为不适地撇了撇嘴。
“浅色显脏。”梁浅见他领子折进去了个边,伸手帮他理了理,“这样才显得你够惨。”
他这一伸手,袖间的冷香又飘进了顾泽深的鼻子里。
刚才对戏时,顾泽深就被他身上这香味吸引住了,不由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好香,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梁浅似乎总能随时让他的各个感官都回忆起那场晚宴,他记得梁浅那天身上不是这种香味。
梁浅:“小众牌子,觉得很适合沈云,就喷了一些。”
确实适合沈云,但是这也太敬业了吧?顾泽深都自叹不如,他又回忆起那天跟对方说的“建议从小角色开始”,但从这两天的观察看,梁浅其实很有挑大梁的天赋。
吴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身上的被褥还有一丝极淡的香味。他迷糊了片刻才想起昏倒前的事情,防备地偏过头看向了自己身侧。
床对面的桌子旁坐着一人,是那个青衣男子,对方这会儿正背对着一扇窗户,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越过这道身影,吴珺可以看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屋檐的水滴正滴滴答答落下。
那人正好坐在这扇窗的中央,从吴珺这边看去,就像是一副画一般。
可吴珺只觉得可怕,这种表面弱不禁风,实则可能是阴险狡诈的人最麻烦了。
就在他艰难地起身准备悄悄溜走时,那个人却冷不丁说话了:“想跑哪儿去?”
吴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恐慌,瞪着那人道:“你是谁?”
青衣男子睁开了眼,三两步走到了他的床前,毫不温柔地把他摁回了榻上,“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来日定涌泉相报。”吴珺说着拂开了他的手,一只腿已经迈下了床。
一道寒光闪过,青衣男子竟从袖间抽出一把短刀架在了吴珺脖子上,“躺回去,不然我亲自送你上路。”
吴珺本就身负重伤,如今看到那把短刀竟也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躺了回去。
那青衣男子收了刀,轻笑道:“就你现在这幅半身不遂的模样,走出这扇门约莫就是踏进了棺材,那我到哪儿讨你的‘涌泉相报’去?”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一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青衣男子持刀而立也没有半分诧异,淡定地走上前对吴珺说:“这位小公子,起来换药吧。”
吴珺龇牙咧嘴地重新坐了起来,身上的多处刀伤扯得生疼,他对青衣男子道:“我定不忘你的救命之恩,但我有要事在身,还请公子让我离开。”
“你要去哪?”那人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床边。
吴珺道:“皇城。”
另一人正配着药,闻言转过了身,“铁骑军战败,现在皇城可乱得很,况且你现在这幅模样估摸着都撑不到走出幽城。”
三人短暂地说了会话,吴珺也渐渐冷静下来,的确,他现在这样可能走不到皇城就死在半道上。
“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自然会送你回去。”
青衣男子说着,又对那位配药的人道:“对了,留风,待会儿拟个卖身契,让这小崽子画个押,我这救命之恩吧,涌泉相报就不必了,凑合一下让小崽子以身相许,省得以后回了皇城把恩人忘了。”
吴珺绷着脸看他。
“瞪我做什么?”青衣男子好笑道:“这幽城那么多屋子,谁让你偏偏闯了我家的门。”
留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吴珺道:“将里衣脱了,给你换药。”
吴珺看了看留风,又扭头对着青衣男子,凶巴巴道:“你出去。”
“怎么?”那人忍俊不禁:“还怕我轻薄了你不成?”
眼看吴珺就要爬起来打人,留风疲惫道:“沈云,祖宗,求你先出去吧,药给你煎好了,滚去喝完,一滴也不能少。”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鸡飞狗跳,待留风处理完吴珺的伤回到灶房时,见沈云正把最后一口药喝进去。
“你真要留下他?”留风转身合上门,底声道:“他可是……”
沈云剥了枚葡萄去苦,“我知道,所以更要看着他。”
留风见他这样,心知左右不了他,叹声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再说了,我这将死之人,天天盯着这么张俊脸,说不定心里畅快了能多活几年呢?”
“呸呸呸!”留风气急败坏,“什么将死之人,你信我,定能将你那毒拔干净。”
沈云笑了笑,释然道:“你是没看到吴清福中了十步佛之后七窍流血的模样,我将来要是这么死了,就算是从阎罗殿爬,也要爬回来叫你将我的脸洗干净。”
中午放饭的时候,任真跑来和顾泽深说林束点好了外卖,让他去对方房车里吃。
开工第一个早上就极其顺利,顾泽深先跑到导演那边看了回放,被导演夸了几句后,周身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开心,正乐呵呵地准备去找林束,却看见梁浅正和助理坐在一块儿吃盒饭。
大剧组针对不同等级的演员,都是有不同的伙食标准的,而且《孤城残月》这个剧组其实有不少“关系户”,早上还看到一个配角因为早餐不合胃口把助理骂得狗血淋头,但眼下梁浅吃的居然是普通配角的盒饭,算得上是“关系户”里面最低调的一个了。
顾泽深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就见梁浅把其中一格菜夹给了他的助理,看上去好像是牛肉。
居然不吃肉吗?顾泽深视线又往下移到了梁浅的腰上,青色的衣裳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他一只手就能揽过去。
任真见他磨磨蹭蹭的,没忍住出声催他:“泽深你一直盯着梁老师做什么?”
他声音不小,引得梁浅他们纷纷看了过来,顾泽深脸一热,欲盖弥彰地朝梁浅点了点头,随即一个眼刀送给了任真:“我恨你是块木头。”
这边的方信眼巴巴地看着顾泽深离开,颇为扫兴地问梁浅:“他怎么还不来追你?”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萨摩耶泡绿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