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怎么这么冷……
秋雨桐紧紧蜷缩着身子,几乎费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物朦朦胧胧,他的脑子也稀里糊涂,犹如一团乱七糟八的浆糊,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了许久,模糊的视野终于渐渐清晰。
秋雨桐呆呆望着眼前的景象,努力转动着迟钝的大脑。
这是什么地方?
他怎么了?
他怎么在……一个笼子里?
眼前这个笼子,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檀香木笼子,形状有点像鸟笼,并不太大,只能容一个人蜷缩着,没法站直身子。笼子外面,还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透过笼子上的薄纱,外面的景物有些模糊,但也能勉强看出,这是一处小小的院落。
此时夜色已深,院落里极其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天空乌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屋檐下悬了两盏暗淡的灯笼,映着院子的青石板地面,冷冷清清的。
他怎么会在一个笼子里?这院子又是什么地方?
秋雨桐心中一片迷惘。
他撑了撑身子,想要翻身坐起来,可四肢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动作陡然一顿。
秋雨桐有些僵硬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他愣住了。
眼前这双手,并没有什么古怪,甚至可以说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手背雪白无暇,隐隐可以看到淡青色的静脉;手指修长纤细,没有丝毫粗茧,犹如最娇嫩的青葱;椭圆形的指甲透着一点淡淡的粉色,如同花瓣一般覆盖在圆润的指尖上,令人几乎想要轻咬一口。
可是,可是……
秋雨桐死死瞪着这双漂亮无比的手,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根本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应当是一双极其典型的剑修的手——纤长有力、干净稳定,指腹和掌心有一层极薄的剑茧,那是绝对武力的象征。
而眼前这双手,实在太纤细漂亮了,也太柔弱无力了。
秋雨桐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骂娘了。
和这双手一样,这具身体也非常漂亮,肤色雪白无暇,四肢纤细修长,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然而,这具漂亮的身体,只穿了一块小小的布料——或者说,压根儿就没穿什么,只在腰间裹了一块巴掌大的墨绿色刺绣锦缎,稍微遮了遮要紧部位,大片雪白的肩背四肢,全都裸露在外。
难怪方才那么冷!
除了腰间那块小小的锦缎之外,这个身体的脖颈、手腕和脚腕上,还戴着一圈圈繁复华丽的金链子,链子上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
这一身装饰,自然是极其华贵的,可是,可是……这也太轻浮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穿这种衣裳?!
忽然,秋雨桐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调动丹田灵力。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身体的丹田空空荡荡,就像一口枯竭的泉眼,什么都没有。
他的灵力呢?
他的元丹呢?
他,他的先天剑体呢?
秋雨桐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没有半点头绪。他勉强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朔雪城第五条戒律,戒心浮气躁。
冷静下来,再心平气和地仔细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雨桐紧蹙着眉头,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醒来之前……他在干什么来着?
是了,飞升。
他在陆霄的登基大典上,白日飞升了。
那一天,他站在金銮殿外面的汉白玉栏杆旁,目送陆霄身着墨黑色九龙云海纹衮冕,一路缓缓进殿,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那一瞬间,他终于灵台空明,心境大圆满。
片刻之后,渡劫的隐隐雷声滚过天际,沉闷而压抑。
秋雨桐心里明白,自己要走了。
他仰望着劫云密布的苍穹,心中一阵五味陈杂,又忍不住回过头,向金銮殿内望去。
陆霄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似乎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微笑地望着秋雨桐,漆黑的眼睛非常明亮。
两人定定地对视了片刻,秋雨桐忽然有些恍惚。
他和陆霄相识多少年了?
十年零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十年前,他为了修炼心境,听从掌门师兄的建议,从平静无聊的修真界,来到了兵荒马乱的人世间。
一个雪夜,他在京城的荒郊,救了一个被追杀的小皇子,陆霄。
他收陆霄做了徒弟,之后的十年间,又竭尽全力地教导陆霄,帮他扫清障碍,平定天下,最终登上九五之尊的帝位。
而秋雨桐自己,也通过这十余年的人间历练,终于在陆霄的登基大典上,修得了心境大圆满,迎来了渡劫飞升。
一切都非常完美。
他们师徒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帝位,以及飞升。
这是最好的结局,最圆满的结局。
对,就是这样。
劫云愈发厚重,隆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犹如催促一般。
秋雨桐勉强压抑住心底那一丝莫名的惆怅,对着殿内高座上的陆霄遥遥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走了。”
两人距离实在太远,陆霄的神色有些疑惑,似乎没有听清。
秋雨桐心下歉然。
整整十年的陪伴,这样的道别,实在是过于草率了。但是头顶劫雷隆隆,一声比一声来得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更郑重的道别了。
“嘶啦——”一道亮紫色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苍穹!
天道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