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桐抬头望着陆霄,对方也垂眸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冷冰冰的。
两人面面相觑,室内一片寂静。
僵持了片刻,陆霄微微蹙起眉头,不耐烦道:“给朕宽衣。晋王是怎么调/教你的,连伺候人都不会?”
这辈子都没伺候过人的秋雨桐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上前一步,把手伸向陆霄的腰带。
九五之尊的常服玉带,非常精美,也非常繁复。秋雨桐折腾了足足半盏茶功夫,额头都微微见了汗,才终于解了下来。
他把玉带搭在旁边的屏风上,又硬着头皮伸手去解陆霄的交襟衣领。
“嘶——”陆霄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推开了秋雨桐,“你想勒死朕吗?!”
秋雨桐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忍不住瞪着陆霄,心中简直憋屈到了极点。伺候别人宽衣解带,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这小子还有什么不满的?!
“蠢货。”陆霄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自己扯开衣襟,随手把雪白的中衣抛在地上,转身跨入浴桶。
秋雨桐呆站在原地,被那句“蠢货”震撼得大脑一片空白。
孽徒,陆霄这个孽徒!
让自己伺候他宽衣解带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如此辱骂师尊……简直是,简直是欺师灭祖!
他真想冲上前去,一巴掌拍在这孽徒脑门儿上,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让这个孽徒挥剑一千次,不,一万次!剑身上还要吊石头!五十斤,不,一百斤!
……算了,冷静,冷静。
朔雪城第五条戒律,戒心浮气躁。
可得了吧,这叫他怎么冷静!
这是徒弟说的话吗?!要是师兄们那些徒弟敢这么说话,早就被抽了灵根,剜掉元丹,逐出朔雪城门墙了!
算了,算了,冷静,冷静,毕竟这小子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拿到夜雨。
过了好一会儿,秋雨桐才勉强平复了情绪,抬眼望向陆霄。
陆霄似乎已经不指望他伺候了,自顾自地洗了起来,连正眼都懒得看他。
夜雨就倚靠在浴桶外侧,陆霄的手边。
秋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拿起旁边一块香胰子,走上前去。
陆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把香胰子浸湿了,又放在陆霄背上,慢慢打着旋儿。
陆霄的肩背强健而宽阔,浅蜜色的肌肤覆盖着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看起来充满了猛兽般的爆发力,和当年雪地里那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儿,简直是天壤之别,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长的。
香胰子不断地打着旋儿,渐渐从后背到了前胸,陆霄也缓缓放松下来,往后仰靠着浴桶边缘,闭上眼睛享受着。
秋雨桐见他闭上眼睛,心中一喜,右手握着香胰子缓缓打旋儿,左手悄无声息地往夜雨伸去。
他的手还没碰到剑鞘,陆霄忽然冷冷道:“别碰它。”
秋雨桐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只得干笑一声:“这剑放在这儿,有点儿挡着。”
“哦,是吗?”陆霄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伸手把夜雨放在了浴桶的另一侧。
秋雨桐:“……”
心好累。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打完了香胰子,秋雨桐想了想,又拿起一个木瓢,从旁边的热水桶里舀了一瓢热水,缓缓浇在陆霄的肩背上,冲刷着香胰子的细密泡沫。
他努力装作殷勤小意的样子,柔声道:“陛下,水温还合适吧?”
陆霄淡淡“嗯”了一声。
秋雨桐又舀了一瓢热水,忽然不堪重负一般,水瓢陡然一斜!
“你做什么?!”陆霄怒吼一声,一把抓起浴桶旁的夜雨,这才避免了连剑鞘带剑穗,被这瓢洗澡水淋个透湿。
“没什么,手滑了。”秋雨桐简直沮丧极了。
他本来想把夜雨淋个透湿,然后就可以主动要求擦拭剑鞘什么的,再趁机御剑溜走。
可陆霄这反应也太快了!
这小子当年学剑的时候,怎么反应那么慢,一个简简单单的剑招,手把手地教好几遍,还是学不会!
陆霄仔细检查了一遍夜雨,确定没有淋湿,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浴桶旁。
而后,他忍无可忍地指了指浴房的门:“滚出去。”
“你……”秋雨桐憋了一肚子气,又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夜雨一眼,极其失落地走出了浴房。
张德福正在寝殿前的院子里晃悠,他看见秋雨桐,胖胖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不陪着陛下多洗一会儿?洗一两个时辰也不要紧啊,热水有的是,咳咳,老奴还在架子上放了脂膏……”
“……” 秋雨桐实在不想和他多说,默默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的西厢房走去。
张德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哎,雪容公子,陛下待会儿要用晚膳,你也留下来一起吧。”
秋雨桐心情极其沮丧,正想拒绝,却忽然闻到一股桂花糕的香甜味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